一聲輕嘆,二十年來,年年征戰,如今歲月蹉跎,老之將至,半生功業,毀於一戰,高歡不覺唏噓不已。
“斛律金,再唱一曲《敕勒歌》吧。”
斛律金將案几上碗碟裡的飯食倒在身邊,手裡捏著兩根筷子,敲打著空蕩蕩的瓷碗和青銅酒杯作為伴奏,昂聲唱道。
“敕勒川,陰山下。
天似穹廬,籠蓋四野。
天蒼蒼,野茫茫,
風吹草低見牛羊。
敕勒川~~陰山下~~
天似穹廬,籠蓋四野。
天蒼蒼!野茫茫!
風吹...草低...見牛羊。”
北地豪傑,感念當年六鎮往事,紛紛跟著唱了起來,就連高歡,也低聲吟唱。
一世英雄,轉頭成空,唱著唱著,到動情處,時年四十五歲的高歡百感交集,不禁淚如雨下。
高歡招過世子高澄,看著席間神色各異的眾人,對嫡長子做了最後的交代。
“斛律金敕勒老公,是個實在人,不會背叛你的。可朱渾道元、劉豐,這二人遠來投我,也不會生出異心。段韶是你的同輩親戚,忠誠且善戰,你和兄弟們會得到他的真心幫襯。韓軌性情魯莽,但人不壞,他有些出格的舉動,你要予以容忍,知道嗎?至於慕容紹宗,我死以後,慕容紹宗可為大軍統帥,軍旅之事皆可託付與他。”
高澄哀慟不已,哭道:“父王!”
高歡擺了擺手,說道:“挾持百官北去幽州吧,以范陽為核心,交好柔然依為唇齒,等天下有變,再做圖謀。”
高歡將杯中的烈酒一飲而盡,復又斟滿,一杯接一杯,彷彿要把自己灌醉,忘卻這一切。
高歡從少年時便能飲酒,身居高位後,宴飲喝酒規定自己只喝三杯,但今日晚宴,他破例了。
宴飲過後,十一月三日,一代梟雄,渤海王高歡,薨於率軍北去范陽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