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沒想過,皇帝會派人在私下打聽此事,更沒想過,知道這件事後,他不但不生氣,反而想法子將她帶到東嶽廟來,叫人為她奶奶做法事。
他這樣日理萬機的一個人,瞞天過海,弄這樣大陣仗,帶著一群人出來打醮,就只是為了這件對他而言微不足道的小事。
荷回嗓子眼有些發堵,竟一時說不出是什麼感受,一顆心止不住地發漲發酸。
就算有人幫她,她也從未想過,這個人會是皇帝。
明明兩人之間只是一場不應該發生的逼迫罷了,卻偏偏叫她感受到幾分真心,這樣強烈又熾熱,不停驅散她身體裡的寒意,叫她不知如何是好。
皇帝見她一直看著自己,眼底還隱約泛著水光,輕聲道:“感動了?”
這邊還有人,荷回連忙收回目光,別過臉去,否認道:“沒......”
皇帝幽幽嘆氣,“這樣還不感動,看來朕要繼續努力才是。”
他一直瞧著她,話又說得極其真誠,荷迴心中一時紛亂不堪,不知該如何回應,只好岔開話題:“皇爺怎麼知道今日是祖母的忌日?”
皇帝自然能瞧出來她的小把戲,卻只是一笑了之。
小姑娘面皮薄,不能逼得太緊。
“上回見你,朕便瞧出來你心情不佳,問你什麼事,偏你這張嘴,跟鋸了嘴的葫蘆一般就是不說,朕只好自己去查。”
荷回有些意外,原來這麼早皇帝便注意到自己的不對勁,她以為自己在他面前一直裝得很好,卻沒成想這樣輕易被他識破。
皇帝的手放到她下顎上,將她的臉輕輕抬起,“往後有何事,直接來找朕便是,記住了?”
他那個兒子可幫不了她。
荷回抬眼與他對視,只覺得自己的防備之心正在被眼前的男人一點點瓦解。
他在要她向他保證,往後無論遇到何事,心裡第一個選擇的,是他,而非李元淨。
這個人,這樣霸道,而這份霸道隱藏在他溫柔的言行之下,叫她著實無法拒絕。
最終,只能叫她點頭:“是。”
皇帝眼底閃過一絲滿意之色,松開她,輕聲道:“去吧。”
荷回對他行了一禮,轉身朝著那群被矇眼的道士走去,來到最前頭的簾子之中,簾子中有個蒲團,荷回跪下,拿起旁邊早被疊好的紙錢和元寶丟入火盆之中。
熊熊的火焰照亮她一雙眼睛,抬起頭,奶奶的牌位正靜靜立在供桌上,它身後,是東嶽大帝的神像。
荷回彎下腰去,將頭磕在地上。
在閣樓上戲班子鑼鼓陣陣的喧囂聲中,身後很快響起道士們的誦經聲,他們的聲量保持得恰好,不會叫亡靈聽不見,亦不會蓋過那些戲腔。
哭了一場,荷回怕自己離開的時間太久惹人起疑,便在道士們誦經完畢後起了身,由得他們繼續踏罡、存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