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是近段時間重新接受治療的時候,我突然又看到了些零碎的畫面。”
注意到兩次記憶出現的時間點,孟斯故閉上眼,淚水再次悄然滑落。
嚴競說:“我問過教授是不是我能慢慢想起來那一年發生過的全部,如果全記起來了,我會變成什麼,以後我究竟屬於哪個人格?
“常教授給了我一個答案,忒修斯之船。
“為了維修忒修斯駕駛過的船,人們會在數百年間不間斷地換掉腐壞的木板,時間一長,說不清換過全部木板的船還算不算得是從前那艘,最後一次更換木板的結果是不是和百年來每一次舉動的結果相同。”
在此之前,嚴競只當k.e共享的畫面是施捨,顯擺佔據身體的那段時日裡先得到了孟斯故的感情。直至在治療的第一天獲得新的記憶片段,他才意識到,在時間長河裡撿到的一塊塊木板可以用於裝飾船體的破舊之處,它們都試圖喊叫船的主人想起自己並不是一艘飄蕩在孤海裡的、沒有方向的幽靈船。
因而每一塊木板、每一段重見天日的記憶都是k.e留下的提醒——
提醒自己不要忘記愛。
提醒自己務必記得善待愛人。
“孟斯故,我不清楚那些記憶屬於懲罰還是獎勵,但我知道,無論我最終記起什麼,忘掉什麼,我這艘船的方向始終是你,永遠不會改變。”
話音落下時,孟斯故在電話的另一頭難掩哭意。
嚴競聽出來了,孟斯故今天流了太多眼淚,像要把今生的淚水都流幹。他想,這樣也好,今後眼淚便不再是為過往的痛苦而流。
於是他沒有戳穿或是安慰,只說:“記得我跟你提過的房東吧。”
“記得,”孟斯故走下床,移步到窗邊,“她對你很好。”
“對,她很善良,對所有租客都很好。n獨立國的那場內戰爆發之前,房東老太太剛過生日,請了很多人,也邀請了我。我祝她長命百歲,她笑著跟我說,長命百歲不算祝願,和愛的人相伴到百歲才是祝願。那天她很開心,因為她愛的人都在她身邊。”
說話間,嚴競感覺臉上有濕潤的東西快速滑落,他沒有擦,望著孟斯故所在的方向繼續道:“你二十歲的時候來到我身邊,我跟你說過,我要再愛孟斯故八十年。”
與此同時,他那第二段零碎記憶裡k.e的承諾與這句話隔空重合。
“今天也想跟你說,孟斯故,我愛你。”
誓言直至百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