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禁問九九:“那是誰?”
九九就說:“那是我的朋友,他叫盧夢卿。”
紀氏夫人點了點頭,倒是沒有深問,順勢跟九九談起正事來:“你要說的事兒,我多少也聽了幾句,只是疑心自己聽錯了——你想著給那位遷墳?”
九九看著她,說:“夫人,如果你連一個正式的稱呼都沒辦法給她的話,就沒必要阻攔我帶著她離開了。”
紀氏夫人叫這句話堵住了後來的話,不由得微微變色。
只是很快,她便嘆了口氣,說:“九九,不要任性,人死為大,已經下葬了,再給遷出來,算是怎麼回事呢?”
九九很平靜地說:“我沒有任性,我只是在做一個女兒該為母親做的事情。你們不喜歡她,不歡迎她,甚至無法承認她,為什麼不能放她走呢?”
紀氏夫人神色冷了一點,語氣倒是還算耐心:“九九,你有沒有想過,如若你把她的棺槨遷走了,東都城裡的人會怎麼議論萬家,怎麼議論相公?”
說罷,她目光轉柔,輕嘆口氣:“我知道,你這兩年是受了一點委屈,但……”
九九果斷地打斷了她的話:“夫人,可以麻煩你閉上嘴嗎?它在往外冒蠢話哎!”
“阿孃是我的阿孃,是萬相公的生母,同你其實沒有太大的幹系,你真的不必為此事勞心勞力,讓姓萬的去操這個心吧,你歇一歇,不好嗎?”
紀氏夫人被她堵住,臉色幾變,終於沒再開口。
九九坐在那兒喝了半杯茶,吃了一塊點心,又等了快兩刻鐘,萬相公才回來。
他是從宮裡出來的,身上還穿著官服,大概是政事堂那邊出了什麼事情,即便這會兒下值歸家了,眉頭也微微鎖著,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一路到了前廳,隔著一段距離透過洞開的門瞧見裡邊情景,萬相公臉上微露訝色,腳下步履倒是沒停,一抬腿,穩穩地邁了進去。
他久在中樞,又是萬人之上的宰相,權柄在握,無需言辭與侍從,便有淩厲的威儀加身,即便有不知道身份的人見到,也會不自覺站起身來,讓開道路。
只可惜,今日在此的是九九和盧夢卿。
九九可是昊天上帝——沒有人反駁那這就是事實——昊天上帝憑什麼給區區一個宰相讓座!
盧夢卿也很隨意——你是宰相,我也是宰相,大家平起平坐,何談高低?
我這個人做事很公平的,並沒有因為萬相公和九九姐姐的齟齬就區別對待,在那個世界裡對待我政事堂的其餘同僚們,也是這樣的……
兩個人吃點心的吃點心,以手支頤的以手支頤,面不改色、風平浪靜地看著萬相公過來。
紀氏夫人忍不住想要說話了:“你們真是沒禮貌!”
萬相公一抬手,止住了她的動作,叫她:“別開口。”
紀氏夫人蹙著眉頭,嘴唇動了動,終是默然不語。
萬相公開門見山地同九九道:“等你看好了遷墳的時間和地方,來知會一聲,我找幾個人一起過去,算是做個見證。”
九九抬手擦了擦嘴邊殘留的兩顆點心渣子,說:“多謝相公。”
盧夢卿坐在旁邊,就說:“這才是真正的聰明人,不然人家能做相公呢。”
萬相公客氣地朝他點了下頭,卻沒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