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複了下心情,若無其事地回到病房,卻沒看到方辭的人,床上的被子鼓起一個包,他上前把被子掀開,方辭蜷縮著身體,皺著臉把自己縮成個球。
被扒出被子,方辭立馬爬起來,沒話找話似的問:“打完電話了?”
“嗯。”林宿點了下頭,又問,“很疼麼。”
“沒,不疼。”方辭拍拍床邊,示意林宿坐過來。
林宿側身坐下,方辭仗著是單人病房,毫無顧忌地往林宿懷裡鑽,臉埋在林宿懷裡,用他的外套蓋住身體。
隔著衣服,他的聲音變得很沉悶:“我們回去吧,我沒事,開點止痛藥就行了。”
“怎麼了?”
“不喜歡醫院。”方辭答,“想回家。”
他說想回家,林宿卻不知道他說的到底是哪個家,想起爸媽剛才的話,他心裡一陣抵觸。
林宿伸手在他腦袋上揉了一把:“明天還有檢查,做完就回去。”
“那可以明天再過來啊。”
林宿:“……”
他問:“怎麼了?為什麼突然不想住院。”
方辭沒吭聲。
他只是想起來之前住院的時候,亮到晃眼、永遠不會關掉的燈,哪怕閉上眼睛也能看到那些刺目的光,還有經久不散的消毒水的味道,空蕩蕩的病房裡永遠只有他一個人。
而他被綁住手腳,連動都不能動,只能像一具屍體一樣,日複一日地躺在床上,聽著那些機器的運作聲,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解脫。
後來搬到普通病房,他可以下床,可以關燈,可門口總是有人守著他,他從屍體變成囚犯,哪怕活動範圍從一張小小的病床變成一整間病房,他依舊會做噩夢,整日整夜地做噩夢。
林宿只是打了個電話,很短暫的時間,他卻又陷入那場無休止的噩夢裡,好像出院之後的日子只是他譫妄時的一場幻覺。
還好林宿回來了,這次的病房他有手機有零食,還有人陪,不用孤零零地數著自己的呼吸和心跳打發時間。
方辭往床邊挪,給林宿騰出一大片空位,說:“那你陪我一起睡。”
“有陪護床。”林宿道,“大夫說你要注意磕碰,床這麼小,擠到怎麼辦。”
“求求你了。”方辭仰起頭,可憐兮兮地看著林宿,“我現在很瘦的,睡覺也很老實,不會佔地方。”
住院幾個月,他的頭發有些長了,林宿輕輕撥開他額前的頭發,看到了方辭濕漉漉的一雙眼。
林宿心底有些軟,又有些疼,他妥協了:“好,陪你。”
方辭瞬間高興起來,他調整了下林宿的姿勢,又要林宿抱他,又要林宿不能抱太緊,不然他會做噩夢,還不許林宿動。
調整到一個舒服的姿勢,方辭心滿意足地閉上眼,在林宿的體溫和味道裡安然墜入夢鄉。
方辭是舒服了,林宿睡得腰痠背痛。
他醒的時候方辭還沒醒,食堂的人送了早飯過來,林宿墊了下肚子,拿著一疊單子確認方辭各項檢查的時間。
門忽然被敲了兩下,林宿還以為是查房的護士,一開門,才發現是李行初被李秋存按著過來給方辭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