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何不一樣,皇兄之前做的那些悖逆之事還少麼?那日父皇帶百官去東宮,我們在你的殿外可是親耳聽到你盼著父皇晏駕!如今這屋裡又沒別人,你裝出這幅仁善的模樣給誰看!”
梅境和在黑暗中怒視對方,低斥道:“可你這是逼我謀反!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梅枕霜不屑的笑了一聲:“梅境和啊梅境和,你到底是蠢還是天真!你身上流著一半北狄人的血,你在晟京哪來的什麼九族!梅隱霜自作孽,沒落得什麼好下場,唯一一個沾了常安錦福氣的常國公,卻也因著她的緣故一朝失勢,致使所有人對其避之不及,這京中若說誰以前跟你們母子走的近些,此刻巴不得離你們遠遠地,你便是掘地三尺,也再找不出一個跟你沾著親緣的人了!”
“那也不行!”梅境和被他激的有些慌神,毫不留情的搶白道:“此事太荒唐了,你知不知道若一旦失敗了,便只有死路一條!”
“那也總好過在此茍活!”夜色掩蓋住了梅枕霜猙獰的面色,卻遮不住他勃勃的野心:“犯闕奪駕確實是一個九死一生的豪賭,但總有一線生機可言,即便是失敗了,也能死個痛快!可這宗正寺是什麼日子不用我多說了吧,活也活不自在,死也死不得,皇兄難道就甘願這麼逆來順受了麼!”
不得不說梅枕霜確實是個蠱惑人心的高手,他這麼寥寥數語,便將梅境和攪弄的心神不寧,胸中似有波濤翻滾一般,擾的他靜不下來。他避開梅枕霜的凝視,眼神躲閃,口中喃喃道:“不……不行……你休要說這些激將之語……我不會上你的當的……”
梅枕霜知道今晚勸不動他,便冷哼了一聲:“話我已經說的很明白了,至於路怎麼走,你自己決定,若是想通了,便在窗臺上放一隻茶杯,我會再來尋你。”
說罷他便轉身欲離開,只是出去之前,他又側過身子扔下一句:“皇兄,成王敗寇的道理你不會不懂,只要我們贏了,那便四夷賓服,後世如何評說不過是你一句話的事而已,哪怕敗了,也不懼他刀起頭落,所以怎麼選擇都是賺,就看你敢不敢了。”
梅境和呆坐在地上,見他悄無聲息的翻窗出去,空蕩蕩的房間中又只剩他一人,安靜到能聽見自己那惶駭不安、如鼓點一般聒噪的心跳聲。
梅枕霜去見梅境和的事,第二日就被梅擎霜知道了。他在散朝回府的路上,就聽江吟時稟告了此事,是他安排在宗正寺的死侍傳回來的訊息。
雖然梅境和與梅枕霜已經不成氣候了,但按照後者的性子,只要人不死,他便不可能安分,是以梅枕霜被押入宗正寺的當日,梅擎霜就囑咐人看好他們了。
如同蘭松野那日預料的不差,這才關起來沒幾天呢,他就按捺不住了。
梅擎霜淡淡的“嗯”了一聲:“讓人盯緊了梅枕霜,他想做什麼,只管讓他去做就是。”
江吟時應了聲是,梅擎霜又想起好多日不曾見到那狐貍裡了,心中不禁惦念:“質館這兩日有訊息麼?”
“沒有,”江吟時如實說:“樓東月和燕識歸那二人也不知怎麼回事,自從他們主僕三人搬回去了之後,就再沒來個信兒。但咱們守在質館外頭的兄弟說,公子蘭回去的當天下午便有鴻臚寺和醫官院的人去了,兩人出來的時候臉色發黑,想來是氣得不輕。”
這事梅擎霜知道,那鴻臚寺的官員頭天去了質館探了探虛實,第二日就在朝堂上對晟帝回稟,說那昭國質子舉止失常不似作偽,連太醫也診不出病因,想來是因為他本人膽小怕事,到刑部受審的時候嚇著了。
當日三司在兩王之案審結的奏疏裡提到過,蘭松野曾因去梅枕霜名下的賭坊賭過錢,事涉案件,因此曾請他到刑部問過一回話。
晟帝知道此事,是以聽鴻臚寺的官員如此稟報後,也沒多想,只吩咐醫官院再派幾個太醫前去診治,以免在這件事上落人口實。
梅擎霜一想到此處便覺得好笑,也不知那狐貍到底如何捉弄人的,氣的那位鴻臚寺的官員奏報之時隱隱有幾分切齒之意。
反正也多日不見了,趁著今日有空,去見一見他,不然再晚幾日,還不知道他要如何跟自己鬧呢。
梅擎霜便讓顏松落駕著馬車回了府,他單獨帶著江吟時去了質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