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一開始的那官員又道:“諸位大人細聽,他言語間好像是提到了什麼啟程回晟京,隔壁吃飯的莫不是那幾個晟國人?”
其他幾人也聽到了這話,便有人附和:“好像是,不過他們雖吵了些,卻礙不著咱們,諸位大人不用理會。”
但還有人好奇心作祟,奇道:“怎麼大皇子還未將那二十萬兩的欠銀還給睿王啊?”
“你說的輕巧,那可是二十萬兩!”他身旁的紫衣官員說:“幾個月前大皇子的府邸被蘭鶴詩一把火燒了,聽說他當時沒地方住,還是住在了南將軍的其他別苑,如今大皇子身上分文也無,就連府中那點兒奇珍也賤賣了,去哪兒湊這二十萬兩銀子還債。”
有人便唏噓道:“我還以為大皇子會向南將軍借銀子呢,畢竟是自己的親舅舅,只要大皇子開口,南將軍不可能置之不理。”說話的官員“嘖”了一聲,語氣意味不明:“沒想到是打算把此事拖延到底啊。”
一劉姓官員道:“向南將軍借銀子?南將軍也得顧得上大皇子才行啊。”
席間有官員便問:“劉大人這話怎麼說?”
那劉大人就同他們分析:“南將軍現在領命負責營造突火槍,雖說有了半份圖紙,可先前誰也沒做過這事,誰知道要花多少銀子?南將軍雖然承諾了陛下,說是三年之內花三萬兩銀子,摸索著造出一支可用的突火槍,可若三萬兩銀子不夠呢?你當戶部還會撥銀兩給南將軍麼?”
“對啊,”其他人恍然大悟:“若是三萬兩銀子不夠,南將軍豈不是要用自己的家財去補上?”
“所以啊,”劉大人繼續言道:“大皇子是不可能在這個節骨眼兒上給南將軍添麻煩的,總歸睿王那邊又不能硬搶,倒不如一直拖著。”
他這話音一落,便有同僚附和:“是啊……”“劉大人說的有理。”
幾人閑聊過此事,又繼續吃喝起來,奈何隔壁房間的動靜越來越大,甚至有些吵,這劉大人便道:“隔壁怎麼越發嘲哳了。”
“嗐,一聽便是喝醉了,說話也沒了分寸,幾位若是覺得被擾了興致,要不在下前去勸一勸?”
“也好,那有勞張大人了。”
姓張的官員不甚在意的擺了擺手,剛起身走出了幾步,還不等推門呢,卻突然聽得隔壁傳來一聲叫嚷:“他連南重闕都想殺!怎麼可能管蘭松野那個廢物皇子、替他還債!”
一聽到這話,原本欲出去相勸的張大人突然僵住不動了,席間其他人的面色也閃過一絲惶駭:什麼意思?誰要殺南將軍?
張大人自覺現在過去不是時候,便重新坐下,一群人驚疑不定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沉默半晌之後,終是有人開口問了出來:“隔壁……方才是不是說有人要殺南將軍?”
此事實在太駭人聽聞,他們相談時便壓低了聲音:“我也聽見了,可是南將軍和大皇子自北狄回來之後並不見有異啊,若真有人想行刺南將軍,那他和大皇子為何對此事隻字不提,既不稟告給陛下,也不報官呢?”
“是啊,南將軍在朝中的地位舉足輕重,既是皇後娘娘的兄長,又是大皇子的舅舅,誰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派人行刺他?更何況南將軍那一身的功夫,朝中武將中也沒有幾個是他的對手,若真要行刺那不等於上趕著找死麼!”
又有官員接話道:“況且也未曾聽聞南將軍與誰結仇啊,若真要說誰將南將軍視為眼中釘,那便……”這話說到一半兒,開口的官員突然變得臉色灰白,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緊接著就閉口不言了。
而其他幾位官員也是立足朝堂多年,浸淫了數載波譎雲詭的明爭暗鬥,所以只要有人稍稍提個醒,他們便能據此猜出個大概。
若隔壁幾個晟國人所言為真,那為何南將軍遇刺回京後卻不向朝廷告發此事,是否因他權勢不夠,只能默默嚥下這個啞巴虧?而要說誰真的想置南將軍於死地、又有誰是南將軍寧願忍氣吞聲也不能去得罪的,放眼整個昭國,也怕是隻有一個人了。
此事乃機密,他們不敢妄自談論,便有人打了個哈哈,幹笑了兩聲:“定是隔壁酒後胡言亂語呢,咱們不必當真。”
他有心緩解房間內的氣氛,可旁人聽了這話卻笑不出來,幾人心裡都清楚得很,晟國人不可能在胡言亂語。
因為無憑無據的話說出來便是詬誶謠諑,不管他們是晟國人還是北狄人,膽敢詆毀昭國天子,按照昭國律例,就該處死。
況且只聽說過酒後吐真言的,還未曾見過酒後胡言的。
所以昭國這幾個官員一時間也沒了用膳的心思,一個個的面色凝重,吃也吃不下,走也走不得,房間內變得有些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