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道人情,熙熙攘攘;紅塵名分,頭緒萬千,置身其中,誰能靜而不動?誰能動而不急?誰又能急而不昏。
當頭腦發昏,往往便會做出些糊塗事來,乃至於不擇手段,不分青紅皂白,什麼都做得出。
陳三郎做那場大夢,這魂魄便具備了不同,難以言說,只是分外的凝練與沉穩。
當人活了一定年紀,有所經歷,多多少少都會如此,謂之“成熟”。陳三郎雖然年輕,但夢了一生,反而比許多活了大半輩子的人還要有閱歷得多了。要知道,那個夢是如此的不同尋常,匪夷所思。
也許,正因為這般,他才能與《浩然帛書》相得益彰吧。
只是眼下,他遭受到了極大的危機,提筆落墨之際,那手腕都顯得不穩,微微在抖。手腕作抖,如何能寫得好字?
果不其然,落筆的第一橫,便橫得不平,微微斜了下來。
陳三郎卻不管,暫時管不了那麼多,一橫接著一橫地寫了下去,直至把這個“靜”字完成。
完成得很不滿意,每一個筆畫都存在這樣那樣的瑕疵,不是下斜便是上挑,不是左歪就是右扭,因而導致整個字的結構都散掉,一如學童塗鴉,甚至還要差些。
“這字,寫得委實太醜了些……”
陳三郎看著,暗暗慚愧,頗覺汗顏。這字,留不得,得趕緊揉了,再寫一個。
想到做到一把揉成一團,丟到地上去。
說也奇怪,這般想著,就感覺那木魚敲打的聲音弱了些,念經聲也不那麼近在耳邊了,開始變遠。
那邊淨空身子微微一顫,連念經聲都出現了小小一個停滯,好在他反應極快,及時連線上來,否則的話,便會功虧一簣。
陳三郎倒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換了張新紙,開始寫第二張,依然只寫一個字:“靜”!
但第二個“靜”字寫出來後,似乎比第一個還要醜,整個字形都扭歪掉了,看著,都不像是個字。
陳三郎眉頭一皺,看了一眼坐在那邊念經不斷的淨空,他猛地發現這位老僧敲打木魚的節奏快了些,念經的聲音也大了。
“他,開始急了……”
陳三郎不驚反喜,長吸口氣,擼起袖子,繼續提筆寫字。
……
變急的木魚聲和念經聲傳到外面,傳到許念娘耳朵裡,他聽了下,嘴角同樣勾出了一抹笑意:
“好小子,果然有些本事。”
心裡覺得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