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就在今日,他們二人已將話徹底說開。
彼時,雲知年正蹲身飼弄院角的兩株草藤。
宮中草藤甚多,但畢竟不是什麼名貴的花草,大多是枯死敗落的,生在某處罕有人至的牆角門楣,偷偷立長。
但這兩株卻被雲知年照顧得尤其得好。
時值冬日,草藤便也只有葉片枯了些許,根部卻依舊茁壯茂密,春至時,必將重新煥出生機。
雲知年小心翼翼地將草藤根部凝著的雪籽冰霜除去,又用鏟子鏟松陳泥,將根莖往下埋深些許。
雲知年弄了多久,裴玄忌就默默陪在一側看了多久。
“你真的不願意跟我和江旋安走嗎?”
終於,在雲知年弄完草藤起身後,裴玄忌還是不死心地又問了一遍。
“你喜歡他,對不對?”
“喜歡你的君主。”
裴玄忌語氣迫急,像是想要說服雲知年,“可是知年,他對你不好。若他對你好,不會常打你罵你,將你一人扔至偏齋,任人欺辱,不聞不問。”
“他對你不好,你不該喜歡他。”
裴玄忌什麼都懂的。
他爹當年在處理其他兼併小國的戰俘時,便就是恩威並施,打一棒子給一顆甜棗,在這種情況下,戰俘很容易被馴服,甚至有一些,還會愛上偶爾流露出溫情一面,他們原本的敵人。
他的娘親就是從其中一個小國被擄來的醫女,後來愛上了他爹,卻未被好好對待過,臨死還要遭受非議,連帶著他這個兒子,都不被父親喜愛。
他不想雲知年也落得如此下場。
真正的愛,應是尊重,是體恤,是憐惜。
可江寒祁對雲知年,並沒有這些。
“知年,其實你很好。你不僅生得好看,待江旋安這種熊孩子又那般溫柔心善…雖同你相識不久,但我覺得,你應是要被好好愛著的,而不是留在一個不愛你的人身邊。”
裴玄忌深吸一口氣,“跟我走,我能給你自由,我能帶你…”
“去找尋真正的愛。”
“不是這樣的,阿忌。”
雲知年緩緩搖頭。
他的視線很輕很慢地落在了院角的那兩株草藤上,凝著不動,停了好幾息,才複開口,“有一種植物,是相附相生,交頸與共的,人亦是如此。有時候,兩個人分不開,並不是因為喜愛,而是因為…在血肉共生間,誰都已經離不開誰了。”
他和江寒祁大抵若此。
他們有過太多的經歷和過往。
在江氏江山岌岌可危之際,是他們攜手彼此,如履薄冰地登上了天臨寶座。
在大廈將傾內憂外患之時,是他們夙夜籌謀,殫精竭慮地將他們的仇人一個一個盡數鏟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