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的少年捂住了臉,門內病床上的女人也捂住了臉,兩個人的指縫之間同時滲出了晶瑩的淚水。
陸日晞安靜地聽著無助的女人哭訴自己的罪行。
因為陸朝不在,林曼霜便將這個房間當做了她的告解室,將陸日晞當做自己可以對之傾訴罪孽的聖職者。聖職者只會傾聽,不會批判她的醜惡,亦不會將她的罪行洩露,只會代表神寬恕她的罪過。
這樣就夠了,這樣就足夠了。
可應該沉默的聖職者這次在罪人告解完自己的罪狀後開口了——
“是這樣啊。”陸日晞垂下了眼眸,似乎在回憶什麼,“所以那孩子才不願意將你的聯絡方式告訴警察。”
她的話讓林曼霜愣住了。
“陸朝在派出所的時候拒絕將你的聯絡方式告訴警察,我將他接出來後,他也不願意跟我說。”陸日晞說。
明明她只是在陳述著自己的回憶,毫無譴責的意味,每一句話卻像是刀一樣剮在林曼霜的心上。
“我當時以為他是怕你擔心,怕你責罵他。”陸日晞明白了什麼,“原來他真的只是不想回家……”
林曼霜淚如雨下。
陸日晞從林曼霜那裡抽回了雙手,坐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
“我不是你,我沒辦法站在你的位置去理解你的痛苦,我知道我並沒有資格對你的行為進行任何評判。”
陸日晞望著她的眼睛。
“但是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這些話應該留給那孩子,而不是跟我說,跟我說這些話只能讓你自己得到解脫,可是陸朝呢?”
“我沒辦法面對他……”林曼霜剛說完,連自己都發覺這是她給自己找的藉口。
她不是沒辦法面對陸朝,她是沒辦法面對自己。她終究最在乎的還是自己,明明自己的痛苦已經給無辜的孩子帶來了悲傷,她事到如今優先考慮的卻依然是自己的心情。
“待會等他進來的時候,再跟他原原本本地重複一遍剛才的話。”陸日晞彷彿沒有聽見林曼霜那句話,“陸朝是那麼溫柔的一個孩子,會願意聽你說完的。”
林曼霜像孩子一樣地問:“會嗎?”
“會的。”陸日晞目光溫柔地凝視著茫然無措的林曼霜,“他很愛你,也很愛小徵。”
不然不會在她倒下的時候那麼焦急,放下一切來找她這根最後的救命稻草。
林曼霜:“但是……”
他們一個是嫉恨他的小姨,一個是連神志都不能保持清醒的表弟。
即便這樣,就算不用陸日晞點明,她自己都清楚著陸朝仍然愛著這兩個他在這世上相依為命的血親,即便這份親情已經因為時間的推移變質了,在他眼裡,自己仍然是當年願意摸著他的頭,在姐姐嚴厲地訓斥他跳得還不夠好時,誇他已經進步很大了的小姨。
他從來沒有向自己抱怨過,也從來沒有嫌棄過連生活都不能自理的林徵,他只是一直安靜地站在一旁,沒有任何怨言地分擔著她的痛苦,照顧著她都視為累贅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