艙內沒有床,只有木質的長椅。
瘦小的身體被平放在椅子上,血水很快就透過褲子,染上椅面,一滴滴滾落。
趙影昏過去了,卻還緊緊地蹙著眉頭、冒著冷汗。
陸靳泓開啟醫藥箱的手指發抖,扣了三次,都沒開啟搭扣。即便是面對最兇險的手術,他也從來沒有慌成這樣過,深呼吸,閉眼,可還是沒有用。
眼睛一閉,那張滿是血汙的小臉就出現在眼前,完全失控。
陸靳泓沿著褲管剪開她被血濡濕的褲子,淋漓的傷口在雪白纖細的腿上,道道如刀割心。
快速地清潔了雙手,又用紗布開水替她清創,那些深深淺淺的刀口終於清楚地呈現在他眼前,盡管,很快又有新的血湧出。
萬幸的是,沒有傷及動脈,所以血流雖然多卻不至於泉湧,最深的一道翻開了皮肉,與少女白皙的肌膚形成鮮明的對比。
用雙氧水消毒的時候,刺激的疼痛令昏迷的趙影發出斷續的呻|吟,咬住了唇。
陸靳泓慌忙找東西給她含住,怕她在無意識中咬破舌頭,可是手邊除了已經髒汙的紗布,別無他物……
當奧娜聊開簾子進艙內的時候,看見的就是緊閉雙目的小姑娘正無意識地咬著男人的左臂,而被咬的人面色慘白地一手忙碌固定紗布,就像那些血是從他的體內流逝一樣。
“用這個。”
奧娜遞來一塊幹淨方巾,見陸靳泓騰不出手來,幹脆替他掰開趙影的下巴,用毛巾取代了他的手臂。
他淺灰色的布衫衣袖上已經滲出了血跡。
左手自由了,陸靳泓立刻以手指按住最深的那道傷口上方的某點,用盡全力地按住,對手臂的傷渾然不覺。
“這她怎麼樣?”奧娜問。
陸靳泓的汗從額頭滴落,掉在手背,就像壓根沒有聽見奧娜的問話。
奧娜靠在船艙壁,抱肘旁觀。
認識陸靳泓已經兩年多,組織裡關系複雜,各種勢力為利益打起來根本不計後果,木倉傷,刀傷,乃至燒傷……有什麼他沒見過,沒救過?幾時見他這般如臨大敵過。
阮先生預料得沒有錯,就算陸靳泓再怎麼想假裝對這女孩不過是走腎,也藏不住洩露的真心。
奧娜垂下頭,用手指將左邊的卷發往臉頰處一遮,擋住了左臉醜陋蜷曲的疤。
陸靳泓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夢,因為他使盡所有辦法想讓自己脫離夢境,卻依然沉在夢的底端,失去了對身體的把控力。
眼前的場景,他記得很清楚。
那是兩年半前的夏天,他和楚瑜剛剛被調入代號“爵士”的維和部隊,前往正處於戰亂中的南亞小國坎鐸,執行維和任務。
因為時局複雜,多方勢力相互博弈的結果,就是總有人員遭受不明攻擊,而且無法確定攻擊者是誰,甚至,無法確定受害者所屬。
那天,烈日當空,戰區早已罕有人煙,在空襲之後,陸靳泓和幾個同僚例行開車在營區附近巡邏,以確保需要救護的人能及時獲救。
一切的開始,就在那個午後。
遭到轟|炸側翻的吉普車,已經沒有生命跡象的乘客,和在不遠處身受重傷,昏迷不醒的不明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