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沅沒管這兩人在那邊爭論,自己端起一盆小盆栽仔細看,這盆栽修剪得極為巧妙,枝葉生機勃勃,大冬天的,枝上竟還冒了點嫩芽,靈氣撲面而來。她正想站起來時,背後有東西輕輕撞了她一下,隨即一道低沉的嗓音輕聲道歉:“對不住。”
阿沅就著下蹲的姿勢回頭看了下,視線所及之處是一輛木製的輪椅背影,剛剛應該是那人經過時,因位置狹窄,輪椅下邊的輪子不小心刮到了她。
小荷趕緊扶著她起身,“姑娘您沒事吧?”
她搖搖頭,怔怔地看著那背影,木輪椅厚重又佔地方,經過時總不免剮蹭到行人身上,那人就一路道歉過去。行人許是看他雙腳殘廢,有些可憐,又許是因為年節將近,不想為難於人,倒都沒說什麼。行到盡頭,終於有個黑衣男子追了上去,替他推輪椅,看樣子是與他相熟的。
她看了看周圍,人人都沉浸在熱鬧氣氛裡,推銷講價不亦樂乎,只有那兩人彷彿被隔絕在這塵世之外。過了個拐角之後,兩人的身影便都不見了。
她回過頭來時,面色已經如常:“這盆栽我要了,幫我裝好。”
攤主一臉喜色,“姑娘您真是有眼光,不如再看看其他花兒?”
阿沅順勢去看另外幾盆,嘴裡道:“店家的花看起來很新鮮,想是剛從家裡搬來的?”
攤主將那個小盆栽用繩子繫了,回道:“可不是,您看那花上水汽還沒散呢。不是我說,這方圓幾裡,就屬我家的花打理得最好,早上已經賣了許多,這幾盆是我剛從家裡搬過來,還不到一刻鐘呢!看起來自然新鮮得很。”
“那店家您住的挺近,難怪午後這花還這般新鮮。”
攤主指了指方向,“西市那邊有道側門,我家就那邊出去,走幾步路就到了,姑娘您若是想瞧一瞧其他的,小舍裡應有盡有!”
阿沅搖搖頭,又挑了盆小的讓他繫上繩子,隨口問道:“那邊出去就是住人的地方?”她看向攤主剛剛指的,正是之前坐輪椅兩人走的方向。
“是啊,出去兩條街都是住人的,我們這些人,能住就行,不挑地方。哪像姑娘您啊,一看就是大戶人家,都是住那百花巷裡的吧?”攤主嘿嘿一笑,憑他多年看人的本事,一眼就能看出這姑娘出身不凡。
百花巷是八郡達官貴人的居所,那條巷子裡都是豪宅,住的都是富商巨賈。阿沅微微一笑,程讓還真住不起那地方。不過已經打聽完了事情,她也不想多說,爽快地付了銀子,和小荷一人一盆提著走了。
小荷在路上還在唸叨:“這盆栽不值幾個錢,姑娘可別被騙了。”
阿沅一邊分神看街兩邊的宅子,一邊接她的話道:“挺值的,反正姑娘我沒吃虧。話說小荷你原來是哪裡人?”
“我就是八郡的,我父母早亡,從小跟著我二叔家過活。前幾月因那事,我二叔一家都搬到姜國松山縣去了,只留我一人在這。”小荷說起身世時不見多少悲涼,倒還樂呵呵道,“我原來和小蓮一樣都是在廚房裡幫工的,小蓮還能洗菜,我就是個燒火的。常叔說將軍不喜歡侍女,內院裡一個丫環都沒有,直到姑娘您來了!”
阿沅也微微笑起來,心裡卻在嘆氣,姜國和穆國這一和親歸地,倒是弄得許多人家親人分散了。
小荷又道:“我二叔家原來就住西市側門過去那巷子裡,那巷子可小了,又擠又潮,住的都是小戶人家,還挺吵的。不過也有外地的,那地方管制不嚴,多的是外地流浪過來住那的。”
“是嗎?”阿沅起了點興趣,“小荷你能不能帶我去那邊逛一逛,我還從來沒有去過這種巷子呢。”這話當然是隨口編的,她又不真是不諳世事的天真大小姐。
小荷猶豫了下,但又不好違逆姑娘的意思,只能苦著臉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