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停在左邊,而他走反了方向。
他就這樣散了魂似地走著走著,卻又突然停下腳步,逆著雨朝上望。
他望的是曾站在那抽過煙的一排落地窗;現在黑黢黢地沉默著,守著一個秘密。
豆大的雨滴砸得他的眼睛又凍又疼;就在他不得不閉上的同時,那房間卻突然睜開了眼睛,大放光明,亮如白晝,光影變幻,為剛剛開啟門的女主人奉上了精心準備的快樂與驚喜。
明明是隔音很好的高檔公寓,明明雨聲密如鼓點,可他清清楚楚地聽見熱鬧的聲音。
那熱鬧穿透了雨幕,追趕著他,撕咬著他,迫他轉身離開,直到他上了車,關上車門,還在外面叫囂。
那次送她回教室後就再沒見過。他們年級不同,課程不同,升學方向不同,開全校大會時才又在禮堂碰了面。
事隔兩個星期,她臉上的紅腫消退了不少,和同學嘰嘰喳喳地說著話,時不時朝他這邊望過來。
他以為她認出了自己,正想過去解釋那天冒認戚具寧只不過開玩笑時,不知從哪裡鑽出來的老友拍了拍他的後背:“走那麼快幹嘛。等等,我鞋帶鬆了。”
他停下,等戚具寧繫好鞋帶起身:“走了——看什麼呢。”
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戚具寧不屑:“小屁孩有什麼好看。”
“她在看你。”
“又來?真煩。”
話雖這樣說,戚具寧還是促狹地揮了揮手示意,在看到她明顯慌亂之後更是雙手舉過頭頂,誇張地比了個大大的心。
戚校草突如其來的可愛舉動毫無意外地引起了一片小小的轟動;賀美娜更是突然雙手捂住臉,雙肩抖動,激動到不行。
戚具寧保持著迷人笑意直到轉身才翻了個大大白眼:“你說這些小屁孩是不是傻。”
是挺傻。
都挺傻。
學習,考試,跑步,打球,和戚具寧混一混,危從安平淡也很充實的中學生活就這樣快結束了。
把所有的海外大學申請信都發出去的那天下午,他在教學樓後的兩棵樹之間繫了張吊床,躺上去,頭枕著左臂,閉目養神。
天氣和心情都很好。如無意外,還有半年他就要離開這座城市了。隨著年齡的增長,他對于格陵以外的世界越來越好奇。雖然假期時已經去過不少國家,感受過當地的文化和生活,但是去到一個除了戚具寧沒人知道他是《寫給寶貝的十封信》裡的寶貝,父親危峨的影響力也幾乎為零的地方,靠自己一拳一腳打出名堂,才是他躍躍欲試的真正原因。
有人踏著輕快的步子走近,輕輕地清了清嗓子,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麼刻意:“學長,你睡著了嗎?”
他睜開眼睛。說話的是一個可愛圓臉的女孩子。見他那雙漂亮的深褐色眼睛流露出疑問,女孩子整張臉突然變得通紅。
她怯生生地將手裡捧著的一個畫著粉色愛心的保溫杯獻給他:“學、學長,喝、喝奶茶嗎?我、我自己煮的,配小餅幹——”
自從進入青春期,被男孩子或女孩子當面或暗裡表白過十幾次後,危從安實在是對這種看上去美好實則自私的行徑厭煩透了,沒辦法開開心心地接受。
“不喝。”他重新閉上眼睛,“走開。”
琢磨了好久的開場白被如此利落地拒絕,本來還有一肚子情話的女孩子尷尬地住了口。一張俏臉由紅轉青,再由青轉白。
“學長要畢業了……這是我最後一次給學長做餅幹了!”
她帶著哭腔,沖上來將一個小盒子塞進他懷裡,然後踉蹌地後退,在眼淚落下來之前轉身狂奔起來,很快就跑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