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渡幽幽道:“善惡也不過是後人評述的一把尺罷了。
“真正行了傷天害理之事的人,當下又怎麼會覺得自己做的事是錯的呢?如果他們知道,那就不會去做了。
顧虛白點了點頭:“法慈方丈倒也曾講過。
“眾生無明覆心,不知諸法實相。
“人就是因為難以完全理解他人,才把世間事都畫了條條框框。並從裡頭揀些好的詞語,貼到自己身上。
“那些規則、法,本都是人定的。但制定法的人,自己卻往往背對法本身。”
柳渡輕輕應道:“就算發心是善,遵照的是法,行的事也未必對他人都好。大多數,也不過是自以為是。”
顧虛白默默地想了想,忽然問道:“我是不是也曾對你做了許多自以為是的事?”
柳渡側頭看他。
顧虛白又繼續道:“我總覺得你在躲我,我問你是不是怕我,你又說不是。”
“也不知是誰躲著誰……”柳渡聲音很低。
下一刻,他便側身傾過來,一手掐住顧虛白的脖子,指尖抵住他的下頜,逼迫他不得不仰起頭來看自己:“怕的話,倒是有過一次。”
“如果我倆之間本來也有什麼法,那現在扯平了。”
顧虛白驚得渾身肌肉瞬間繃緊,不知他下一步要做什麼,但那始作俑者卻只停留了片刻,便緩緩將手移開。
“你、你……能不能有點預告。”顧虛白難得地舌頭打了結,“我承認,那天我沒控制住脾氣,對不起。”
柳渡靜靜望著他,拇指與食指無意識地相互摩挲,似是在回味那殘餘的觸感:“我以前總是覺得,你對我一分好,我要回報十分。
“你不喜歡這樣,我又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所以才只好按兵不動。
“但後來想想,這你來我往,不也是計較嗎?
“我娘就是計較太多,把自己這輩子都賠了進去。
“所以我想通了。
“我不想再為了你去做那些事了。
“就像你說的,要是人都為了獲得善果而去行善事,那還不如不做。”
柳渡的眼神很平靜,和過去小心翼翼、偶爾閃躲的樣子截然不同。
聽到“不想再為了你”這幾個字,顧虛白的心不由得黯淡了幾分,但同時又感到一絲欣慰。
“我沒有否定你做那些。”顧虛白的聲音遲疑,抬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揉捏著頸側,“那是你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