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回塢是謝淮旌生前住的地方,在侯府的東北角,謝淮旌出事後,雁回塢便荒廢了,加之這些年侯府擴建,雁回塢成了府中最不顯眼的地方。
積雪消融,池塘結了層薄冰,死氣沉沉,光禿禿的樹枝墜著水珠,在冬日陽光的折射下晶瑩透亮,院中只有幾叢竹子依舊青蔥翠綠,亭角的臘梅迎寒開放,清幽花香沁人心脾。
謝淮旌立在月洞門後,凝眸看著落敗荒涼的院子,不過是晚回來了十五年,竟是這副光景。
數道急促淩亂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逐漸近了。
“大哥?”謝淮寇看著謝淮旌的背影,一副驚訝又驚喜的表情,他往前走了幾步,李成突然伸出手裡的刀,阻止他的靠近。
平陽長公主愣怔在雁回塢的入口,不可思議地望著白發男子的背影。
謝淮旌緩緩轉過身,漆黑淩厲的眸子看向喚他一聲大哥的男子,眉眼中沒有一絲溫度,根本沒有親人相見的喜色。
凜冽的寒風呼嘯,謝淮寇眼神閃躲,有些不敢與他對視,袖中的手緊緊握拳,臉上佯裝風輕雲淡。
謝淮寇皺了皺眉,搖頭堅定道:“不對,你不是大哥。”
“大哥戰死,早就不在了,此人是陛下擺駕乾山途中的刺客!”謝淮寇音調大了幾分,興師問罪地詰問道:“李成,你帶了什麼人到侯府,居心何在?!”
趁著謝淮旌還沒有說話,謝淮寇急道:“來人!將這白發刺客擒拿,若有反抗,殺!”
趕來的護院將雁回塢層層圍住,這些護院全是年輕人,根本就不認識謝淮旌,只聽從侯爺謝淮寇的命令,一時間紛紛擒拿“刺客”。
李成啐了一口,怒罵一通,手裡的刀砍向沖來的護院。
謝淮旌一掌震開護院,單腳踹起地上的長矛。
長矛直直朝謝淮寇飛去,眨眼的功夫鋒利的矛尖紮進謝淮寇腳下的地,就差一個指節的長度,便紮中謝淮寇了。
謝淮寇失神,被嚇得臉色慘白如紙,雙腿軟了幾分。
謝淮旌沉眸,一步一步朝他走去,高大的身影宛如泰山壓境,眼神比這凜冬過境的寒風還要冷,“阿寇,十五年了,你還是沒變。”
平陽長公主凝眸,心頭悸動,呼吸快了幾分,手指不聽使喚地抖動,此時堅定地相信眼前的男人就是謝淮旌。
他沒有死!
甲冑聲響起,汪貴帶著禁軍匆匆趕來,幸好沒有晚,緊著的心松下,長舒一口氣。
“謝侯爺,陛下傳召,隨雜家走一趟。”汪貴冷聲傳了口諭,對謝淮寇沒有好臉色,轉眸看向被護院圍住的謝淮旌,和善道:“大將軍沒傷到吧,您也隨老奴入宮。”
汪貴拂塵一揮,命令禁軍道:“來人,將謝侯爺帶走。”
且說半個時辰前,顧如璋帶著其母顧婉音入宮面聖,狀告開國侯謝淮寇曾指使殺手,追殺他們母子,再告謝淮寇弒兄。
楚宣帝速命汪貴帶禁軍去了開國侯府,提謝淮寇來禦前。
一路上,謝淮寇面色平靜,坦然跟著汪貴入了皇宮。
二十三年前謝淮旌攻打突厥,謝淮寇截獲了他傳回京城的救助信,傳到楚宣帝手中時,故意晚了幾日。
謝淮寇安插進黑甲衛的親信,在謝淮旌出征前的酒水中動了手腳,藥效一到,謝淮旌渾身酸軟,毫無招架之力,自然成了突厥的刀下亡魂。親信在屍橫遍野的戰場沒找到謝淮旌,便用體型相似的燒焦屍骸偽造成謝淮旌的屍體,將證明是謝淮旌身份的物件放在屍骸上,坐實了謝淮旌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