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先生雖然嘴硬,行動收斂了許多。高太太對他的變化非常滿意,經常跟我說:“幸虧我們移民了,否則我天天提心吊膽地過日子。我兒子說了,四年居住期一滿就入籍,堅決不回廣州。"
高先生依然思念著他的廣州。廣州家裡來人探親了。高太太的父母一起過來,看看女兒一家定居生活的地方。
高先生每天盡職盡責開著他家的豐田七人座,帶全家出去玩。所有景點逐一逛過來。公司也很少來。我可以理解中國人的骨肉團聚之情,全力支援。
一天晚上,我正在準備晚餐的羊排,接到高太太電話:“你趕緊來,我們出車禍了。”
高先生的車在拐彎的時候沒有給迎頭過來的直行車輛讓路,迎頭相撞。偏偏對方車輛是個四驅越野,毫髮無傷。偏偏高先生那天開得是太太的豐田花冠,不是他通常開的七人座大車。他家的受損車輛被拖車送到修車廠,那兒的老闆第一反應是:"死了幾個?這車還修什麼修,撞成這樣了,直接報廢啊!“
當天花冠車裡坐了五個人,四個受傷,分送三個醫院。高先生是唯一沒受傷的人。他和我先生光找著那三個醫院在哪兒就費了半宿功夫。車禍剛出的時候,據說警車,拖車,消防車,救護車都來了。救護車來了不是一輛,是一串兒。
最早到達現場的竟然是7號臺新聞採訪車,這幫新聞從業者真是無孔不入。記者們一打聽,“沒死人?那沒啥可報導的,撤!”於是記者攝像一行人匆匆登車離去。氣得高先生大罵新聞記者都是冷血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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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車隨後趕到,對渾身沾著不明血跡的高先生毫不同情,當場給了一張“嚴重疏忽駕駛“罰單,扣分加罰款。還好無數路人停車相助,有人抬車,有人義務翻譯,有人打電話,有人陪伴傷者。高先生總算不能再抱怨墨爾本老百姓不厚道。
那天我先生陪著高先生在三個醫院往來穿梭一整夜,第二天早晨才回來。我在家裡接聽電話兼翻譯,手機都燙手了。
還好重傷只有他岳母一個人。其餘的輕傷病人兩三天後就陸續出院了。他家老太太以前就做過無數次手術,切過部分胃和脾。渥太華醫生也嚇得不輕,不明白出個車禍怎麼會半個胃沒有了。直到杭州的醫院把老太太國內病例傳過來厚厚一本,渥太華的一群專家級醫生會診之後,才把手術方案才定下來。
高先生面如死灰,“早聽說渥太華醫療費是天價。icu一天六千。我家老太太是旅遊簽證,這下大發了。我算算還有多少現金,不行把國內的廠賣了。傾家蕩產我也得治好她呀,那天是我開的車。”
我有點明白為什麼高太太不離開他了。高先生毛病再多,也算得上有情有義有擔當。
後來醫院財務部來人拿來一摞檔案讓高先生填。他心神不定,看得雲裡霧裡,我拿過來給他做。把檔案過了一遍以後,我說:“大哥,你的廠保住了。渥太華公路局全額報銷醫療支出,只要是渥太華境內車禍引起的費用,他們全包。簽證類別無所謂。”
打那以後,高先生再也不說“你們渥太華”了,改成“咱們渥太華”。只有他岳母對這趟探親旅行不滿意,半年簽證有一大半時間耗在療養院。不過她也承認,經過小半年的專業康復訓練和飲食營養管理之後,她的整體健康水平改善了許多。
5)
高先生在國內的工廠交由他家親戚打理。別人終究沒有高先生口吐蓮花的人際溝通能力,加之當家不做主,禮品打點力度不夠,他家工廠那陣子頻頻遭受各種檢查整頓。
高先生決定親自回國打理業務,力挽狂瀾。一回到杭州,他就滿血復活了。再也沒空研究菜譜園藝,枸杞綠茶不泡了,微信養生垃圾文章也不轉了。接個電話都是日理萬機的架勢:“咱們長話短說啊,我得去見個朋友。渥太華的事情,你們全權處理。”
高太太暫時不能跟著老公回中國。孩子上私校,離家遠,她必須每天接送。隔三岔五的,她會過來找我抱怨:“老高又開始抽菸了。來了渥太華好不容易戒掉,回國兩禮拜就抽上了。”
渥太華對菸草課以重稅,一包煙大約2530澳元左右。這些年持續漲價,反正菸民對價格不敏感,再貴他們也買。高先生身家頗豐,本不該計較。但是他習慣了國內的親民菸草價格,每次把渥太華香菸價錢轉換成人民幣,他也心痛不已。所以他在渥太華生活的時候成功戒菸若干載。
我可以想象高先生回到廣州穿梭於各種酒局飯局,香車寶馬的生活。我也沒法多勸他太太,畢竟是他們夫妻的生活。好在高太太在渥太華這幾年積極投資房產,在墨爾本坐擁豪宅若干。就算有什麼變故,這些身家也能保她衣食無憂。
高先生再次回到渥太華已經是聖誕節前後。正好打個時間差,這裡陪家人過個洋節,回廣州正好在春節前夕打點一輪國內關係戶。一年就這麼過下來了。
高先生到家就給我打電話:“趕緊來我家,一年的《小說月報》我都給你抗來了。”
我大喜過望,帶著全家人就衝過去了。我先生極為不滿:“這麼興奮,又不是見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