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將在。”魁梧黧黑、胸脯橫闊的大統領恭站出廷。
“速在宮中查出這廉衡下落。”大統領領命退出,少停,就匆匆進殿,一副唇齒難啟的模樣。急得侍立一側的唐敬德火苗直竄,若非大殿,他定踹這彪形大漢幾靴子。明胤泰山不動眼神微瀾,敢在大內撒野,不得不佩服他狗膽包天的“活膩了”。明皇見狄武扭捏,沉著眉頭吩咐句:“狄卿但說無妨。”
“陛……陛下,他,他被明旻公主抓去了淨身房。”
“胡鬧!”明皇震怒而起,群臣緊忙躬身。
“淨……淨淨身……這這小子作何惹到了明旻那小祖宗?!”唐敬德咬緊牙床子,萬分費解地低撮句。立他身側的明胤自不會回答,只因世子爺亦被驚呆。
“人……現今如何?”明皇按捺住肝火,坐回髹金龍椅上無奈追問。
“陛下,他人倒還是全乎的”,狄武話剛脫嘴,掛腸懸膽的百官盡皆松洩口氣,畢竟命根子這東西,承攬著傳宗接代續香火之重任,攥一下尚且辛辣又敏銳,何況挑卵去勢!狄大統領頓了頓再道:“就是昨晚在敬事房吊了一夜,淋了一夜雨,人虛脫了,末將已派人去接。”
時逢選賢大日,橫生此節,明皇為給殿內外青青子衿一說法,也不便祥究起因經過,看眼朝臣便無奈降旨:“敕令公主禁足半年,敬事房總管杖責五十。”
唐敬德鬆口氣,油然低嘲:“能令明旻禁足半年,這小子是個人物。”
而明胤心事重重,依舊聲氣不吭。
一盅茶功夫,神童便被御林軍架裹至殿外,通稟之後廉衡理正衣冠,步履綿軟徑自往殿內來。本就身形焦瘦,此刻面色更白,加之青衣儒巾俱溼,蓬頭亂髮哪哪都一副悽風苦雨惹你憐。打眼一望,分明一黃口稚子,恍惚間卻又像罩著天大冤情的老牧。待他行至御階,稽首叩拜行足君臣大禮後,才啞個嗓子仰惟九五至尊道:“草民參見陛下。”
明皇觀他年歲甚小,卻堪堪一老成持重的矩儒宿學,即使身處巍巍大殿也不見多少兵荒馬亂,倒好一派將相風骨,寬免一笑十分欣慰道:“你且起身,朕已責罰了公主,還了你公道。”廉衡謝恩起身,靜站階下躬等明皇繼續發問:“你叫廉衡?”
“是。”
“哪個衡?”
“衡門之下,可以棲遲。”
明皇點頭寬笑,再道:“朕聞你學綜九流,才映千古,小小年紀,倒是我朝之幸。”
廉衡誠惶誠恐:“草民惶恐。所謂‘黃口小兒初學行,唯知日月東西生’,小子胸無磨盤文不經考,承蒙陛下盛譽。”
明皇再作點頭:“此番你雖未博取三鼎甲,但能將為期一天的殿試,戮力濃縮為半柱香功夫,寫出一篇花團錦簇的千字策論,倒令眾進士們紛紛瞠目,更叫眾臣們引頸而望。感念我大明人才濟濟,朕本欲你讀卷,但念你淋雨受寒,將由太子太傅讀了,若寫得好,朕額外授你頭銜。”
廉衡身體飄忽,神思卻分外精明。自月前烏叔激他殿試述寫天命賭坊私印寶鈔案,他便順勢調整了自己步伐。它不僅要寫天命賭坊,他還要寫更大的,且不論明皇與百官會作何反應,他必要抗住威壓竭力將卷子唱完。他要讓那個十四年前,在殿前舌辯群臣一心為民的人物,再次蹦進他們腦海裡。
廉衡:“陛下,草民薄文恐汙他口,自不敢勞煩太傅,懇請由我自讀。”
明皇思慮片刻點頭允了。待司儀監官捧著玉案走近,廉衡拾了試卷,再次埋首叩頭,叩足三響。明皇此時高興,便不拘這些大禮,牽忙抬手:“朕一貫愛才好士,不必再行此大禮。你且站起身來。”
廉衡堅執:“懇請陛下,容草民跪著讀卷。”他的執拗,令一貫遠山遠水的敖頃腹內直直躥火,心知他又要闖大禍,但大殿前又不容自己出聲阻攔,只能垂眸祈盼他見好就收、懸崖勒馬。唐敬德失口冷笑,桃花眼一翻作看戲姿態,而靜水流深的明胤和不明所以的太子皆作壁上觀。
明皇只道他空口謙虛,實則恃才傲物,遂生出一絲不悅:“那你就跪著讀。”
喜歡白銀令請大家收藏:()白銀令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