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裴子騫調查過金湖區家教市場定下的價格,其實比市價要高出五十,因為他的身份是全國頂尖學府的物理系學生。
一週前他找了一個渠道弄到一張清大學生證,當天下午就去市人民公園天橋下學人擺了寫有學歷、科目、電話的紙殼,暑季餘溫正烘,當一雙皮鞋停在他面前時,他正在擦拭後頸上的汗水。
是一個中年男人,肚皮稍許挺起,右邊腋窩下夾著一個皮包。
裴子騫注意到對方額上並沒有任何汗跡,甚至還帶著一點冷意,於是朝四下不經意看了一眼,果然發現不遠處有一輛黑色汽車,京牌,三叉星車標。
“能教理科全科嗎?”對方問。
裴子騫想了一秒,說:“不能,我只教物理。”
“哦。”對方說:“金湖你可以去麼?”
“可以。”
“好。”對著他的紙殼拍了張照,對方就走回車上,離開。
直到第二天傍晚接到電話,裴子騫都在斟酌報價。
五十塊錢的差距,在家教領域不是小數目,他曾做過小學生數學輔導,那時的薪酬就是五十一小時。然而當他試探說出五百價格時,對方竟然並不在意,直接問中秋能否開始上課,並且在結束通話電話後直接為他打來中秋五天的薪資。
按下收款鍵時裴子騫忽然就想,也許剛剛自己就算再添一百對方也會答應。畢竟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會為了五十元擔心,五百也好,五千也好,都不會。
卞皎好像就是這樣不會的人。
他聽到回答後,哦了一聲,裴子騫覺得這很像鄭懷遠聽見自己說只教物理時發出的那聲哦。
果然,對方接下來跳過剛剛的話題,說:“你平時話就這麼少麼?”
裴子騫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樣問,他發覺從自己進入這間房間到現在,他問的全是無關緊要的問題。
“該說話的時候我會說。”
“好吧。”卞皎說。
說完他又盯著裴子騫看了幾秒,不知道在看哪裡。
這眼神令裴子騫回想到自己方才剛從別墅區外進來時,在花壇旁蹲著看花的一個小男孩。他為此停下看了一會兒,結果是小男孩將那朵垂下來的木芙蓉摘掉,然後又嫌花瓣粘手扔在地上,最後還拿腳在上面狠狠碾來碾去,像是在玩一種把花汁抹在地上的遊戲。
男孩看花時就是這樣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