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沒有門禁卡,他進不去,所以無從得知路將寧究竟跟隨誰一起生活。站在這兒思來想去也沒有任何意義,麥望安嘆了口氣,決定抄近道回家,和阿嫲一起摘晚飯需要的菜。
此時夕陽漸漸傾斜,日落的金光已遍佈不到靠近牆面的一側,他改變位置,沿著樓房對面的一側,大大方方地踩著路緣石往回走去。
他不知道的是,路將寧早就發現了他。路將寧轉身往北走時,就敏銳地察覺到身後有人尾隨他,在經過人流擁擠的超市前,他特意側首冷覷一眼,即刻就注意到了老同學。
此刻,他已從電梯走下,就站在自家樓層的平臺上,透過窗子朝下望去。麥望安的平衡能力不是很好,亦或是心中有雜念,他總會無緣無故地從石頭上掉下來,然後再站上去。
他看著麥望安,一直到他消失,這才收回視線。
還沒到家的麥望安怎麼也沒想到路將寧竟是發現他的尾隨,隱約感到鼻子不舒服的他在臨近家門時打了一個噴嚏,然後右眼皮遽然跳動。
他停住,順著狹窄幽長的衚衕向前看,那裡擁擠著好些人。
記憶裡,那塊地段裡有他發小的老家,經過這麼些年月,他也忘記他是何時認識得沈從意,不禁開始懷念鬧掰的老友。
他還記得沈從意離開前,那表情是那樣得惝恍,彷彿在悵恨他的不爭氣與懦弱無能。
想到這兒,他悵悵然地開門回到了家。
阿嫲就坐在棚子下面剝花生,聽到開門聲的她挑起眼皮,看見孫子悶悶不樂地走來,當即還以為受了誰的欺負,趕忙站起來詢問他。
麥望安搖搖頭,打起精神,讓自己看起來精力暢旺點兒:“沒有,就是有點兒困了。”
“是嗎,”阿嫲笑道,“考試累著了。”
佯裝睏倦的麥望安在一屁股坐在馬紮上之後,還不忘記打一個哈欠掩飾一番。他不顧阿嫲的反對,硬是要插手剝花生,一邊工作一邊有意提起一件事情:“嫲嫲,你沒聽見西面有很多人說話的聲音嗎,你知道在幹什麼嗎?”
“早聽見了,”阿嫲佝僂著腰,撿著簸箕裡面的爛果仁,“那小閨女回來要房子呢。”
剝花生的手一頓,麥望安自然連線到前世經歷過的事情。
那一世也如現在阿嫲所說,沈從意的母親在與其父親離婚後,載著孩子回到孃家,不料家裡坐宅的老太太偏心。雖說兒子女兒都是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但老太太明顯更疼愛從小到大長在身邊的兒子,便想著把這所老房子繼承給兒子,壓根沒想著親生女兒。
老人總是覺得,嫁出去的女兒就是那潑出去的水,何況在鄉鎮農村,女人離婚回到孃家就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來住幾天都覺得老臉無處安置,更不必說來家中討要這塊房子。
不過沈從意的母親可不是吃素的。她能在發現丈夫出軌後斷然離婚,再從婆家爭取到孩子的撫養權,就足以看出是個有實力的女人。
還記得沈從意曾跟他說過,他的母親當年在他的外祖父離世前,曾討要過遺囑,為的就是讓其說明,這老房子在外祖母去世後,就屬於他母親的財産,絕不讓給他的舅舅一分。
而後來,遺囑生效,母親也就如願以償。
所以真的是沈從意回來了?
麥望安放下手裡的花生,又跑回屋裡放下書包,最後溜出家門,來到鬧事的地方。
在農村,一家出事,鄉親鄰裡多少都揣著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心態去觀賞一二,很少送出什麼實質性的建議與幫助,偶爾要是看到打架拌嘴的場面,多少也就動嘴勸一勸,或者伸手做個樣子去攔一攔,但主要還是以看戲為主。
麥望安擠入人群,發現不只是他一個小孩子,還有其他孩子也加入其中,跟著爺爺奶奶圍在沈從意的姥姥家門口。麥望安朝著那敞開的大門朝裡看去,見到一個老太太坐在板凳上一言不發,低著頭不知在尋思什麼,而她側面站著一個年輕的女人,手裡拿著一張紙,正對著老太太和對面的一對夫婦厲聲解釋著內容。
不難猜測,那對夫婦就是女人的兄弟及其兄弟媳婦,也便是沈從意的舅舅與舅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