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將寧提出的這個問題,麥望安早在之前就認真思考過,現如今再次問起,他便以合適的理由回複他的話:“不,我當然不想再讓自己像上一世那樣學到廢寢忘食。學習的過程就是玩樂的過程,我也懂得會學的孩子一定會玩兒,而之前的我笨拙又執拗,一味地鑽在題海裡的戰術是不行的,驢推磨還得休息呢,何況我是個活生生的人。所以我不會像之前那樣,但學習是一定要學的。”
活到老就學到老是麥望安銘記在心的一句諺語,無論是之前還是現在,他都覺得這句話不容置疑。不論在哪一方面,學生學習書本內容也好,工人學習做工理論也好,亦或是各大行業中對應的知識,只要活在世界上一天,就應該有著抱書看兩眼的心態,哪怕是小說讀物呢,至少也能從中改變心情。
“而且我身為農民的、或是打工人的孩子,學習不能算是通往我成功的捷徑,也不能算是我美好人生中的那條唯一的出路,但確實最適合我去走的。作為一個學生,在現階段哪怕重來幾十次,這書我也是一定要埋頭苦讀的,就是不會再像之前那麼愚蠢。”
路將寧緘口不言,一絲不茍地聽著。
“至於為什麼非要讓你學習,”麥望安點點自己的課桌,神情篤定,說出的話堪為正義,“這個位置是班主任換給我的。滴水之恩應當湧泉相報,臨近初一畢業,我總不能讓咱班的平均分吊車尾,輸給其他班啊。”
麥望安說完,就緘默不語。
空氣中彌漫上一層沉寂,宛如被一隻手抓握,扼住脖頸,壓制住氣息。正值下課,教室內聊得熱火朝天,女生的歡笑,男生的爭吵,兩種不一樣的聲音聚齊一起,像熱壺中沸騰的水,海嘯一般狂翻在這片區域內,只有麥望安和路將寧這裡留有一小塊兒稀有的寂靜。
兩人都保持著隨意的坐姿,你看著我或是我看著你,沒有人刻意地挪開,也沒有人要率先開口講話。終於,有人等啊等,耐不住地想要張口,卻不約而同地搶走對方的臺詞,在瞬間的尷尬之後就是繼續噤聲沉默。
這份尷尬的不適感在麥望安的這邊無疑是放大的,他回想起剛才面對著路將寧侃侃而談的一番話,突然覺得自己勇猛過了頭。
“那你人還挺好的。”
這話說的平淡,聽不出情緒也看不出表情。路將寧早就挪開視線,低垂著頭,手纏在一起,拇指時而去搓揉另一隻手的骨節。
依路將寧的個性,或許其中必不可缺少諷刺的意味,但他沒有明面表達,麥望安就全當他是在誇獎:“我還以為你會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罵我兩句,沒想到你會這麼說。”
“你說得挺有道理,我就暫且不罵你。”
“那你可得記住答應我的話啊。”
“我的記性沒那麼差,”路將寧意味深長地朝南面看去,“你還是先看看沈從意吧。”
麥望安回頭時,沈從意正巧扭開視線。
家長會那次,麥望安與宿純然說的話句句屬實,他是真的把路將寧和沈從意放在心中的同一個位置上。對他來說,沈從意這個朋友和他本人同等重要,又因為之前內向膽怯的性格而與那個世界裡的沈從意不歡而散的事情,他心中總覺愧疚,所以這一世界中他要緊抓沈從意的手,無論如何,說什麼也不能放棄這個朋友,否則他一直心神難安。
在勸慰路將寧學習的這段日子,他也沒有忘記輔助沈從意,沈從意的進步是他喜聞樂見的事情。但不知怎麼的,又或者是他多心多疑,他總覺得沈從意最近心情不順暢。
沈從意嘴上不說,他也能猜到導致這種情況的原因多半是路將寧的出現。
為防止沈從意進一步多慮下去,他會時常彌補,盡量抽時間找他,或是沈從意需要他時,第一時間趕去對方的身邊,好讓沈從意能放寬心。
現在,他與路將寧不過是聊了不到十分鐘的話,就被不知如何想的沈從意看見了。
奈何時間不夠,麥望安剛要抬腿去那邊看看,上課鈴便不合時宜地敲打起來,阻斷了他心中的念頭,他就只能裝作沒看見了。
其實除去沈從意,宿純然也是讓他頗感頭疼的一個人。
從兩人座次分離之後,他們彼此間的交流就不再像同桌那樣的親密,排除兩人一起喊老師上課,課下的時間,麥望安大部分都給了沈從意或路將寧,宿純然很少有時間來插話,且宿純然是一個很趕眼色的小孩兒,在別人忙碌時,他會選擇等待。
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在這段若即若離的關系中也會偏重於疏遠二字,所以在某一日的體育課中,察覺他情緒的人主動找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