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一章 舌戰群儒
兩日後,昭帝召見晟國來使,梅擎霜。
之所以隔了幾日再召見他,是因為昭帝提前與大臣說了蘭松野在晟京欠賭債一事,如今人家追債追到宮牆外了,自然要先與朝臣商議幾個應對之法。
梅擎霜大概能猜到昭國朝臣會用什麼理由來搪塞此事,不過他既然有備而來,就不怕對方刁難。
他帶著江吟時與顏松落一起踏入昭國朝堂,在滿朝文武虎視眈眈的目光之下,梅擎霜鎮定自若的走到百官之前,不卑不亢的對昭帝行禮道:“梅擎霜,拜見陛下。”
當日蘭松野初入晟國朝堂的時候,受盡了輕慢和嘲笑,如今梅擎霜來到昭國,自然也少不了這一番下馬威,是以還不待昭帝開口,下站的群臣中便有人率先開口發難:“既是拜見,閣下就該遵我昭國禮法,恭恭敬敬的向吾皇跪下磕頭才是,卻為何這般無禮,不知是晟國目中無人,還是閣下少條失教啊?”
此言既是挑釁,也是譏嘲,頓時惹得百官發出幾聲嗤笑。
梅擎霜卻彷彿八風不動,直到那些笑聲漸漸停歇了,他才從容開口道:“禮記有雲,君子行禮,不求變俗。唯興之日,從新國之法1。在下心中無一日敢忘聖人之言,因此即便身在貴國,卻也只能跪拜我朝天子。”梅擎霜話鋒一轉,毫不示弱的回道:“閣下既身負翼贊之責,卻為何連此道理都忘了?倒是不知究竟是誰少條失教?”
“你!”梅擎霜引經據典,懟的那人面紅耳赤,險些失了朝臣風度,還是蘭鶴詩及時開口緩和局面,才阻止了對方失態:“久聞睿王殿下大名,如今見閣下這般侃侃而談,才知傳言不虛。”
梅擎霜淡淡一笑:“太子殿下過譽了。”
蘭鶴詩不懷好意道:“睿王不必自謙,只是孤有一事不解,睿王既是如此八鬥之才,卻為何聽說在幾個月前才受封為王,如此骨鯁之臣卻不受重用,難道是貴國陛下無識人用人之能?啊……”他故意陰陽怪氣的刁難梅擎霜:“還是因為貴國其餘三位皇子皆獲罪,處斬的處斬,流放的流放,晟帝膝下再無可用的皇子,閣下這才善賈而沽,自請了這睿王的封號吧?”
此言一出,昭國朝堂之上頓時響起了一片鬨笑。
蘭鶴詩這番話十分厲害,前半部分暗指晟帝冷落賢臣,後半部分則諷刺他奇貨可居,若是否認了前者,就等於承認了後者,若是承認了後者,就等於承認了前者,因此怎麼回答都落入了對方的陷阱。
江吟時和顏松落自然也聽出了這話中的圈套,不禁為梅擎霜捏一把汗,然梅擎霜卻依然不以為意,他甚至連嘴角那抹似有若無的笑意都沒變過,彷彿是對蘭鶴詩的不屑,又像是他本就這樣謙和近人。
蘭鶴詩等著梅擎霜開口,直到所有人都笑夠了,梅擎霜才緩緩說道:“太子殿下怎會不懂此事?古訓有雲:‘立嫡以長不以賢’,自古以來,各國的各朝各代都將此言奉為圭臬,偏偏就是貴國與眾不同,”梅擎霜看了面色劇變的蘭鶴詩一眼,氣定神閑的問道:“本王竟不知,此事之原因,是在於貴國皇帝,還是在於太子殿下啊?”
梅擎霜的話剛說到一半,昭國朝堂之上的氣氛就變了,他這番話綿裡藏針,沒有直接回應蘭鶴詩先前的挑釁之語,而是十分巧妙的將這個問題推了回去,又恰好暗合了蘭鶴詩所提出的君之過和臣之失,對方如何施加過來的難堪,全被梅擎霜一點兒不剩的拋了回去。
“放肆!”蘭鶴詩惱羞成怒,當即就指著梅擎霜叱罵道:“你不過區區一使臣而已,怎敢置喙我昭國內政!”
“好了!”昭帝坐在龍椅之上,突然略帶峻厲的出聲制止。
“父皇!”蘭鶴詩最恨有人議論立儲之事,就像在說他這太子之位來的名不正言不順一樣,因此激憤道:“此人狂妄無禮,如今當著父皇的面竟這般出言不遜,是欺我昭國無人不成!”
昭帝呵道:“朕讓你住口!”
蘭鶴詩被梅擎霜暗諷在先,如今又被昭帝搶白在後,神情自然好看不到哪去,他臉色青一陣紅一陣的,只能暗自咬牙,忍下這口惡氣。
分明是自己爭論不過別人,現在卻倒打一耙,實在丟我皇室顏面!昭帝對蘭鶴詩有幾分不滿,又目光難測的看向梅擎霜,喜怒不辨的說了句:“睿王好機鋒啊。”
梅擎霜淡淡一笑,彬彬有禮道:“陛下過譽了。”
昭帝暗暗打量這個年輕人,方才那兩次交鋒他都從容應對,既維護了晟國的國威,又保住了自己的體面,且在諸多朝臣的威壓之下,他沒有一絲慌張和怯意,如此沉穩氣魄,確實令人贊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