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三兒萬萬沒想到徐金戈會找上門來,他有很長時間沒見過徐金戈了,文三兒感到納悶,自己到趙家拉包月的事徐金戈怎麼知道呢?不過,徐金戈畢竟是個有身份的人,他親自登門拜訪實在是給文三兒臉呢。
此時文三兒正被酒勁頂著,說話便沒有了顧忌,他大聲說:“哎喲,這不是老徐嗎,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以往文三兒見了徐金戈從來是恭恭敬敬地稱“徐爺”,今天是有些喝高了,居然稱起“老徐”來。
徐金戈倒不在意文三兒的不恭,他向窗外望了一眼,小聲道:“記住,要是有人問,就說我是你堂弟,做生意的。”
文三兒眨著小眼睛半天沒醒過味來,心說他不是保密局的嗎?怎麼又成了生意人?他不解地問:“您改行做生意啦,那保密局……”
“噓!小聲點兒,千萬別提保密局,我是你堂弟,是做古玩字畫生意的,記住啦?”
“記住啦,您不是保密局的,您是……”
“文三兒啊,你可真是個豬腦子,我和你說幾遍了?千萬別提保密局,一個字也不能提。”
“是,是,你是我堂弟,我說堂弟啊,這我就不明白了,那保……什麼的是個多露臉的差事?幹嗎不能提?上次大褲衩子跟我犯各,我一亮牌子,這小子一聽當時差點兒尿褲子,這牌子可管事兒啊。”
徐金戈一撩長衫坐下,打量著屋內的陳設說:“堂兄,你怎麼一個人喝酒?也該讓讓我吧。”
文三兒這才想起讓酒,他給徐金戈倒了一杯酒:“請,徐……堂弟,咱哥倆兒一口乾了。”
兩人都一口把酒乾了。
文三兒又替徐金戈把酒滿上,小心翼翼地問:“堂弟,你怎麼做上字畫兒生意啦?這年頭兒,窩頭都快吃不上,還有人買字畫兒?”
徐金戈夾起一粒花生米放入嘴裡,說:“當然有,字畫兒這東西到什麼時候價格都只升不降,關鍵是看你手裡有什麼貨。堂兄呀,我今天來找你,就是為了一筆買賣,這件事還要請你幫忙,要是做成了,你我都能撈上一筆,你幹不幹?”
文三兒一口乾掉杯中酒,將酒杯重重頓在桌上,態度堅決地回答:“幹,只要有錢掙,又不用掉腦袋,我幹嗎不幹?”
徐金戈湊近文三兒:“還記得佐藤那幅《蘭竹圖》嗎?”
“怎麼不記得,後來不是讓花貓兒搶了嗎?花貓兒這小子手夠黑的,為這點兒事把人家一家子都做了,真可惜了那日本小娘們兒……”
“我告訴你,這幅畫兒現在在我手裡,我正滿世地找買主兒呢。”
“喲,這事兒我可幫不上忙,您也不瞅瞅我認識的那些人?不是拉車的就是擺小攤兒的,這幫孫子除了窩頭,別的什麼也沒見過,您要給他張字畫兒,興許就擦了屁股。”
“可你別忘了,當年燕京大學羅教授看上了這幅畫兒,陳掌櫃沒賣,卻黑了心地賣給日本人,這件事兒被陸中庸捅到報紙上,讓大學生們把‘聚寶閣’砸了,這件事兒你還記得吧?”
“當然記得,可羅教授已經死了……”
“可他女兒羅夢雲不是還在嗎?據我所知,羅家還是有些家底兒的,羅夫人也是大戶人家出身,也喜歡古玩字畫兒,聽說羅教授在世時,買古玩字畫兒不惜傾家蕩產,但羅夫人的陪嫁資產他卻不好意思動,我琢磨,羅夫人和羅夢雲肯定對這幅畫兒有興趣。”
文三兒興奮地一拍大腿:“嗨,瞧我這腦子,怎麼把這茬兒忘了?現在好辦了,我正給羅小姐拉包月呢,這筆買賣我牽線。”
徐金戈鄭重其事地說:“你記住,上趕著不是買賣,你在羅小姐那裡只能點到為止,她如果有興趣,你就引薦我和她見面,其餘的事你就別管了,只要買賣成交,我這裡自然有你一份。”
文三兒連連點頭道:“我信得過您,您放心,我這人嘴嚴,不該說的一句不說。”
徐金戈說:“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人家是書香門第,咱要是亮出身份,怕把人家嚇跑了,這筆買賣不就黃了嗎?”
“那是,那是,這我懂,這我懂……”
國立北平圖書館坐落在西城文津街,這裡原是大內的御馬圈空地,屬皇家禁地。1929年國立北平圖書館與北海圖書館合併,館長由蔡元培先生兼任,合併成立的北平圖書館其新館於1931年完成。新館東臨北海,石欄護岸,北海全景昭然在目。藏書樓的雕龍丹陛、雲頭欄板、瓦獸、彩繪額方等,都仿照宮殿式建築的規格而建。全館建築呈工字形,後一長列為書庫,前一長列為閱覽室及紀念室。圖書館大門前的漢白玉石獅、華表、崑崙石和太湖石等,都是圓明園遺物,樓前的石階也如紫禁城的宮殿,嵌有雕龍石一方,處處顯示出皇家氣派。
羅夢雲在圖書館的大門前下了車,她吩咐文三兒兩個小時以後再來接自己,然後走進圖書館的大門。這裡是羅夢雲常來的地方,她每個星期至少要來三次,那個從未見過面的聯絡員在這裡將已翻成密碼的情報交給她,由她透過電臺發出去,至於這些情報的內容,羅夢雲自己也不知道,因為她並不掌握密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