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銘德冷漠地看著高伯文,猶如一位法官,居高臨下地說到:“那個‘鎮祭’是驅散邪祟的儀式。你每年都舉辦那個儀式,每年讓高山杏跳相同的舞蹈,每次用同樣的方法‘獻祭’高山杏。五年的時間,你在‘長生者’的心中樹立了一種信仰。這個信仰就是,只要‘鎮祭儀式’步出差錯的成功舉行,那些‘不乾淨的東西’就不會找上他們。‘鎮祭’舉行的時間每年可以不固定。最後一年,你就選定了高山杏來例假的日子。村民迷信,覺得來例假的女人‘不潔’。特別是在舉辦儀式這種在他們心中極其‘神聖’的日子裡。‘長生者’們見到那一幕,一些人直接發生了自燃,還有一些變成了活屍。”
沒想到,聽完這番話,高伯文卻噗呲一聲笑了。他說到:“你說得對。但那是事故。如果我對村民像你這麼說,誰會相信?所以只能說是發生了火災。不過火災也好,儀式失敗也罷,那都是事故……”
“什麼事故!”沈銘德衝到高伯文面前,瞪著他的雙眼說:“泡在水缸裡的趙老爺子和王老爺子復活了以後,咱們就知道是不是‘事故’了。”
高伯文看似無奈地搖頭苦笑,辯解到:“泡在水缸裡的乾屍當時就昏迷了。除了有口活氣兒,多少年都沒醒過來。所以就把他們三人用那個湖的湖水泡在缸裡,找個適合的時間再讓他們活過來。就算有一天醒過來,他們估計還是啥也不知道。再說,每次儀式都有大祭司的使者參加,他們都沒說什麼。你憑什麼說那些人是我害的?”
沈銘德說到:“那麼多‘長生者’,為什麼只有你活下來了?”
高伯文不慌不忙地答道:“不是我,是高仲臣。高仲臣活下來了。那時候,我只是個‘領路人’。連參加儀式的資格都沒有。所以呀,用那種方式謀害信徒的人不是我。別把髒水往我身上潑!”
剛才高伯文根本就是什麼“求饒的目光”,或許他只是盯著自己,並思考著對策。沈銘德此時的語氣柔和下來了,帶著一些沮喪地詢問到:“你是說用那種手段害人的方法是真的?但當時害了那些人的是高仲臣?”
高伯文看著沈銘德,帶著一種勝利者的喜悅,說到:“對,那個手段我知道。但那次不是我乾的。”
正當高伯文笑看沈銘德接下來要如何應對之時,對方卻默默地從口袋裡取出了一個小型錄音機。這是一臺具有超強拾音功能的微型錄音機,沈銘德事後似乎會把得知的所有資訊交給陳懷志。沈銘德簡單操作了一下錄音機,不一會兒,剛才那段對話清晰地在不大的房間裡迴響起來。錄音放完後,沈銘德俯身湊近高伯文的臉,與他對視著說到:“或許陳勇毅先生對剛才那段錄音會非常感興趣。這幾年來,他和那些獲得‘永生’的大人物可是榆樹溝村慶典的‘忠實粉絲’呀。也許他不敢謀殺你這位‘信徒’。但我想,陳老總也可能給您找一口水缸,然後把你往裡面一泡。你的餘生可真夠受的。”
頓時,高伯文的眉尖擰成了麻花,眉角下搭,抬頭紋如同溝壑一般隆起。他的嘴唇微顫,急忙說到:“別別別,沈爺,您可得幫幫我。你想知道什麼,我告訴你就是了。”
沈銘德說到:“看到湖的方法。”
見到高伯文再一次露出為難的表情,沈銘德立刻會意。他非常客氣地將兩位打手請出了房間。此時,屋內只留下了沈銘德,楊廣城,以及高伯文三人。在得到沈銘德“毀掉錄音機”的承諾後,高伯文才緩緩地說出他知道的故事:
高伯文在榆樹溝村戲校建立的時候就被高仲臣請來幫忙。高仲臣還給他安排了一個很體面的職責——領路人。“領路人”的設立其實就是讓趙王兩家人知道,這件事沒有他們高家兄弟是辦不成的。只有高伯文能夠將湖邊村的祭司和信徒們帶出來,只有高仲臣才能主持儀式。久而久之,“領路人”就成了外人眼中看似重要,實際上又毫無意義的“傳統”。
高家兄弟在聽說往日湖邊村的信徒們賺錢的方法後,他們也找到了自己發財的辦法。他們在戲校裡收留孤兒,培養“祭品”。高仲臣透過趙家傢俱廠與城裡做生意的機會尋找願意花大價錢獲得“長生”的客戶。後來,他們認識了陳勇毅。在此之前,兄弟倆只想賺點小錢。但在陳勇毅的唆使下,他們便起了貪心。在此之前,他們的所作所為都是偷偷摸摸。而認識陳勇毅之後,他們決心必需擺脫趙王兩家人的束縛和監視。趙王這兩家人還是非常守規矩的。他們真把“山彌羅”當成佛祖一樣供奉。除了想得到長壽和健康以外,他們完全沒有別的想法。高家兄弟知道,只要有趙王兩家人在,他們就別想把這樁“生意”做大。但他們也忌憚,謀害了其他信徒的後果。於是,在與湖邊村信徒們的長期交往中,他們找到了那個方法。
他們就是故意將那一次的儀式偽裝成“事故”。但是,已經獲得“長生”的兩家長子頓時自燃燒成灰燼,趙王兩家的老爺子和趙家的次子昏迷不醒。這三人又在祭司的幫助下,用裝滿湖水的缸儲存下來,以便日後復活。然而,好不容易擺脫了趙王兩家人的高家兄弟怎麼可能讓他們復活。於是,兩人秘密地在戲校的地下室將三人藏了起來。還未獲得“長生”的趙王兩家人因為這次事故,都心有餘悸地推出了。最後,在兄弟倆的唆使下,他們紛紛離開了榆樹溝村。那晚的事情就被當成一場火災事故被慢慢地遺忘了。
從此兄弟倆與陳勇毅合作,做起了大“生意”。陳勇毅帶來了願意花高價獲得“長生”或是治病的大客戶。同時,他們用香菸,酒類飲料,甚至毒品從湖邊村的信徒那裡換取古董,以及新鮮的人體器官。很快就形成了一條產業鏈。說來也怪,湖邊村那些信徒們雖然不吃不喝也能活著,但他們依然對香菸,酒精和毒品上癮。那個村裡似乎埋藏了許多古代的古董,玉器,甚至黃金。有時,換取新鮮的人體器官也是一樁不錯的買賣。
隨著高山杏一天天地長大,兄弟倆也因為她產生了分歧。高伯文認為長大後的高山杏是個麻煩。但高仲臣可不這麼想。他無二無女,就連自己的老婆在那此“事故”以後也離他而去。雖然與高山杏相處的時間越來越長,高仲臣越來越以來這個不知從哪兒領養來的“孫女”。高伯文開始挑撥他們爺孫倆的關係。最後他託付楚瑤將高山杏送入了城裡的藝術學院讀書。高仲臣就此崩潰了。此時高伯文才明白,原來高山杏就是高仲臣的“信仰”。他在祭司的指點下將高仲臣關進了廢棄的戲校。他期待著,高仲臣會慢慢平靜下來。可是最後,高仲臣在戲校裡逐漸的變成了怪物。就是沈銘德與蕭靜那晚在戲校裡見到的,帶著面具的活屍。
說完了這番故事的高伯文就像作完懺悔的“聖徒”一般,緩慢地抬起頭來。他看著沈銘德,突然壓低了聲音說到:“要見到‘山眼’睜開,你們必須具備三點條件:一是確信那個湖的存在。那可不是嘴上說說就可以的相信。你得像確信‘腦袋就長在自己脖子上’一樣相信它的存在;第二點就是你們必須要恐懼。只有發自心底的恐懼才能帶你們到湖邊。就算達不到,你們也可以學學張寶山,從山坡上滾下去;最後一點就是心中要有強烈的慾望。那是不擇手段也要實現的慾望。那是你們心縫裡最不願意讓人知道的慾望。你們準備好了嗎?你們可以一個一個地輪流跟我說說。讓我掂量掂量你有沒有那個資格。”
沈銘德與楊廣城對視了一眼。不知道是害怕這個被捆得嚴嚴實實的老頭兒耍花招,還是猶豫是否該說出自己的慾望,他們兩人都僵直地站在原地。
突然,這老頭兒用一種猶如惡魔般的聲音命令到:“銘德,你先來。你出去。”
一股不可名狀的強大力量將沈銘德緩緩推到高伯文的面前。他回頭看了一眼正在默默走出門口的楊廣城。只聽“啪嗒”一聲,那扇門被輕輕地關上。沈銘德才單膝跪地,俯下身體,對高伯文用自己最微弱的聲音說出了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