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視於姐姐提到的數百年後的戰爭,邦妮·塞菲爾推開了營帳厚重的魔防門簾,走了出去。附近的營帳裡已經沒有哨兵和軍官了,所有人都下了部隊去為日出後的反擊做準備。就連敵人也知道,在這裡指揮的是一名南方教會的督主教,他們沒有在這裡浪費寶貴的炮彈。
“在法忒斯的時候,費戈塔軍從來沒有主動提出過會戰。哪怕是面對同等數量的法忒斯軍,也從來沒有。以三萬五千人同五萬人作戰的行為,不會叫做勇氣,只會叫做瘋狂。那麼,他們想幹什麼?”邦妮猛地轉過了身,她的——應該說是他的——手臂在空中揮舞著,就像一名真正的議員演說家一樣。
“他們是想戰勝歷史上最強的西方總軍?這絕不可能!加上夜襲也不可能!加上新武器還是不可能!我們會擊潰他們!而且,這一點他們清楚,我也清楚。那麼,只有一個原因能讓他們這麼不顧一切。敵人的援軍就快到了。不,也許已經到了。”
清晨的溼氣侵進營帳裡,在這盛夏的黎明中帶來些微涼意。安妮舔了舔嘴唇,似乎能嗅到空氣中血和硫磺的味道。她看著正在推理的妹妹想到,也許不是空氣……
“三流的軍事家炫耀戰略,二流的軍事家計算兵力,一流的軍事家保證後勤。我們必須到耶拿去,就算冒著這裡可能被擊敗的危險。”
安妮的嘴角掛著僵硬的笑意,揚了揚眉毛,說出了自己的反對意見。
“風險太大了。不行,我不能贊同這麼脫離現實的意見。畢竟,這裡還有你和我……讓我們攜手快速結束這裡的戰鬥,再帶著完整的軍隊去救援耶拿吧。”
“就算加上兩個高階魔法師,我們也不可能在兩天內結束戰鬥。你認為耶拿能守住兩天嗎?”邦妮小心翼翼地補充了一句,“……而且,那個人還在耶拿。”
安妮沉默了片刻。她用手裡的魔杖挑起自己的軍帽,輕輕旋轉著,許久沒有說話。
令人難堪的沉默持續著。當邦妮開始想“我是不是提到了不應該提的話題”的時候,安妮終於戴上了軍帽。帽簷遮擋住了視線,讓她無法看清姐姐的表情。
“我才不會輕易放棄自己的職責。如果他真的是那個人的話,他會守住耶拿的。而我們的職責,就是在這裡取得勝利……而已。”
“我還以為你會自己去耶拿……”邦妮低聲自言自語著,突然笑了起來,“你還真是信任他呢,姐姐。”
“哪有!”安妮反射性地否認,“我只是覺得有福克斯元帥在那裡,耶拿不會那麼容易就淪陷的!”
“好啦好啦。我們出發吧,中央防線還等著我們重整呢。”
她們去了位於布萊尼姆城北,梅斯河畔的中央防線:在那裡,超過三千名的反擊部隊正在集結。就在河對岸,費戈塔公國引以為傲的醫護騎士團右翼連隊也已經做好了準備。
*********
一六六六年八月四日(Mday+125上午十時
耶拿·自由軍總指揮部
*********
每個人都知道,這時候梅斯河前線的戰鬥已經到了最激烈的時候。
但現在,除去那些必須要日夜不停工作的作戰參謀和忙著組織運輸的後勤參謀外,沒幾個人有閒心來關心另一條戰線上的情況。
這不是因為有敵人在準備進攻耶拿,也不是因為他們現在有更重要的工作要做。耶拿外圍的局勢一片平靜,敵人還遠在至少一百公里以外,所有偵查和後勤部隊的例行報告表上都用潦草的筆跡寫著“安全”。
這純粹是因為新兵器“屠龍旋律”的一次不適宜的例行測試。現在,每個自由軍戰士都沉浸在無限的痛苦中,用怨恨的目光盯著中央防空塔。
破音。撕裂音。彈跳音。完全背離音律的和絃,以及充滿“創造性”的快速彈擊和展開。音栓的拉動毫無章法,一會兒提前一會兒滯後,從低音提琴到雙簧管的音色不停切換著。
有的段落聽起來像是死亡金屬和讚美詩的不合時宜的結合體:以搖滾音樂史的角度來看,也許演奏者是個超越時代的天才,用管風琴奏出打擊樂的效果可不是人人都能辦到的。
蛤蟆和螞蟻開始搬家,王者河裡的魚異常地聚集,就連孔提·福克斯元帥養的兩條意美亞小獵犬都開始口吐白沫。
雖然這個時代的人還不知道什麼叫做死亡金屬,但他們本能上反感這種音樂。值班的偵測魔法師紛紛表示,他們的魔法器和法陣受到了這音樂的極大干擾,無法正常工作。整個耶拿司令部開始告急。深感威脅的“肯格勒之狐”福克斯元帥親自去聘請了一位“知道怎樣停止那刺耳噪音”的專業人士作為總參謀部的特別顧問,上到中央防空塔去進行緊急救援。
“……大概情況就是以上這樣。你指揮官的指揮官的指揮官要求,不惜一切代價讓你遠離這架管風琴。我個人十分贊同他們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