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對面的山丘上,敵人的指揮官也正望著正在準備進攻的自由軍。弗拉索爾·拉斯塔子爵悲嘆著,放下了望遠鏡,知道面前的這些自由軍不是光靠長程魔法就能壓制的。
這個計劃一開始的時候是個天才的好主意:集中帝國最精銳的部隊,在第一波打擊中幹掉自由軍的總部。八百名魔法師和五百門輕型魔炮,帝國軍一半的彈藥都在這裡,持續兩個小時的轟炸足夠將耶拿變成人間地獄。帝國總參謀部當然也考慮了在敵方陷入混亂後撤退的整個計劃——但是誰也沒想過“如果對方能防禦住然後組織反擊”時應該怎麼撤退。
“我們的彈藥還剩多少?”拉斯塔開口問身邊的參謀。
副官大概是會錯了意,自信滿滿地回答:“至少還有七成。讓他們攻擊吧,我們不用怕他們!”
“才用掉了四分之一啊。”子爵嘆了口氣,“我本以為他們會組織得更慢一點……難道他們有一名高段法師使用神器進行防禦?明明洛佩斯不在這裡啊。”
自由軍在耶拿只有一萬五千名士兵。但對這支一千多人的小分隊來說,一萬五千人是一個驚人的數字。拉斯塔用最簡單的口算也能得出結論:像面前這種規模的突擊,自由軍至少能組織十次。如果按照帝國的進攻標準,每個連隊用三次的話,他們可以組織三十次。一隻由魔法師和炮兵組成的部隊,沒有能力抵抗訓練有素的步兵展開的波浪式衝擊。而且,他已經看到敵軍開始在他的東南側翼佈置兵力了。
如果八百名法師和五百門魔炮全都丟在這裡,會發生什麼事情?拉斯塔幾乎不敢想象。
那意味著三萬五千人的帝國南路遠征軍將失去百分之八十的魔法戰力,它甚至有可能被這區區一萬五千人擊敗。從帝國近衛軍到索瑪公國軍,無數驕傲的名字將蒙羞——雖然很多部隊的名字已經在上次自由戰爭中蒙羞過一次了。至於他自己,則將徹底失去所有的地位和榮譽。這次攻勢是他生物學上的父親,軍務大臣費戈塔公爵組織的,為此公爵大人特意把自己所有的兒子和私生子都安排上了一線;這次失敗將意味著整個費戈塔家族徹底失去帝國內的所有地位。
“前提是帝國在經過這次失敗之後仍然存在。”
拉斯塔又開始自言自語了。壓力實在太大了,子爵無法等到對手展開攻擊——那時候就晚了。
“按計劃撤退,各位。往西北方向,而不是我們預計的東南。問題是,在那之前我們必須擊敗第一次攻擊。”
“撤退。”正在佈置防禦的所有參謀都停下手來,開始召集各分隊的指揮官,“明白。”
拉斯塔知道,所有人都在等著撤退。但問題是怎麼撤退。
“這一切全是我的責任。自由軍的魔法戰力,遠比我們估計的上限還要高,這是我的失策。我們只能用分批撤退,但問題是怎麼分。按理來說,我應當在這裡為國捐軀;但我希望能夠回去自己承擔自己的所有責任,不能讓你們為我的判斷失誤負責。”
遺憾的是,這一演說並沒有起到什麼效果。一個明顯的原因是,多數的魔法軍官是臨時抽調來的;另一個明顯的原因則是他的私生子身份。子爵想了想,掏出撤退方案,開始安排撤退的順序。
“那麼,讓女士們和未滿二十歲的人先撤退。然後,所有年齡超過四十歲且等級超過金徽和主教的人在第二批次,各臨時小隊的副手也在第二批次,他們負責指揮撤退。第三批次是剩下的人,但我們必須還有一些法師來擔負截擊任務。”
拉斯塔話裡的暗示很明顯。很快,志願者們就湊足了數量。來自解放騎士團和醫護騎士團的志願者們佔了一半,那些年輕氣盛並自覺能力過人的貴族則佔了另外一半。
二百五十名志願的法師和六百名炮手,帝國最堅定的力量。之後,其中二百名比較年輕有潛力的或者比較強大的法師會跟上隊伍,留下五十人和炮兵一起抵抗到最後一人。如果敵人追了上來,那麼這二百名法師和正教牧師會在附近的農場組織第二次截擊,確保主力部隊可以順利大逃亡。
敵人的訊號炮仍然響個不停,有節奏地每分鐘一組,長短的變化表示他們正在傳達命令。拉斯塔能看到總共六個連隊的正面,以及同樣數量的後備部隊。
“停止所有長程魔法。中程魔法準備。”
自由軍的突擊開始了,“前進!”和“突擊!”的喊聲混雜在一起,構成一片混亂的音場。突擊的總兵力約一千人,他們正以每分鐘三百米的速度小跑衝向這裡。地面上預設的魔力感應結界逐一被踏發,但自由軍的速度並無一絲減緩。那是一架有力且準確的戰爭機器,他們就像在對帝國的謀略家們說:時代已經不一樣了。
已經不是三五個魔法師就能扭轉戰爭的時代了——不,就算八百個魔法師也扭轉不了戰爭,拉斯塔有點落寞地想。相比之下,皇家安全部特工的身份倒更有點古代騎士們孤膽英雄的風格——
然後幾道綠色的光芒在他面前被觸發了。三五堵火牆燒了起來,但自由軍的魔法軍官們熟練地使用投擲藥水壓制了它們。
子爵毫不猶豫地釋出了命令:“二百米線觸發!射擊!”
在沒有手錶多數下級軍官也用不起懷錶的時代,這些起指示作用的魔法結界和號炮是必要的。中程魔法的選擇比長程魔法要多得多,一些最著名的魔法,例如很難燒掉紡織物的火球魔法或者可以製造持續性阻礙的毒雲魔法射程都不會超過兩百米。八百名法師的中程壓制能力同樣眩目無比:如果誰用偵測魔法看現在這一幕,他們的眼睛也將毫無疑問地被灼瞎。炮兵換上了霰彈,也在努力地射擊,敵軍士兵像麥子一樣被一片一片地割倒。
而自由軍的回答是,他們開始使用加速藥水和防禦魔法。每個連隊都有三到四名真正的法師和牧師,他們開始有計劃地為自己計程車兵們提供一些防禦,並在中程魔法的射擊間歇組織再一次的突擊。中程魔法無需使用超魔技巧,射擊頻率要高得多,但三十秒也只夠發射四到五發,自由軍的損失率已經明顯下降了。最可怖的是,這六個連隊沒有人後退,也沒有人停步。
他們只是端著插了刺刀的火槍和長矛,一往無前地衝鋒而已。二百米對他們來說只是四十秒時間。唯一的一道臨時壕溝起不到什麼阻礙作用。
“一百五十米。一百米。五十米。損失率六成……瞄準!接敵!”
當戰鬥規模不超過百人時,比較的是技巧和能力。當戰鬥規模超過千人時,比較的是雙方的耐力和交換比。
炮手只有短刀,而作為貴族的法師和牧師們更喜歡劍而不是刺刀。在魔法的幫助下,他們仍然佔據優勢,但交換比已經降低到了二比一。兩軍的陣線亂成一團,魔法炮陣地完全被放棄了,火yao的爆炸聲此起彼伏。幾處突破點上,正教牧師用精神控制和恐懼術造成了敵人小規模的動搖,帶動了更大規模的潰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