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官們縱馬散開,前往各自部隊。梅斯河北岸一片平靜,和南岸布萊尼姆面臨的密集轟炸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原本要帶給皇帝陛下的所有彈藥全都傾瀉在了大地上,能夠改變地形的強力魔法炸彈就像鐵球一樣被肆意發射著,誰也沒有考慮過他們正在揮霍的是整個帝國軍半年的軍費。即便從望遠鏡裡,也能看到南岸陣地的慘象:鋪壕溝的木板和木製鹿砦橫七豎八地躺在泥地裡,好不容易挖出來的蛇形壕溝被開膛破肚,劃成了一截一截的土坑。
“以費戈塔第三軍為先導,進攻開始!”“進攻開始!”“進攻開始!”
魔法師們熟練地將價值數萬金幣的瞬間冰凍藥水投進梅斯河裡,將河流的上半截凍結了起來。這道由冰組成的浮橋在河面上延展開來,足以同時讓一千人的正面並排透過。
卡文迪許也確實排出了這種規模的陣容:每行正面八百人,縱深十二行,整個第三軍計九千六百名士兵都豪賭在了這一次中央突破之中。
在部隊渡河的時候炮擊並沒有停止,這讓自由軍在判斷上產生了一點偏差。直到第一個橫排涉冰而來,他們的炮兵才反應過來開火——可冰面的硬度超乎想象。只有幾發鏈彈和燃燒彈造成了比較大的傷亡,剩下的鐵球彈只能在冰面上滑動著擊傷幾個倒黴計程車兵。下游盡頭的一處冰面凍得不結實,在炮擊下塌陷了,有一個連計程車兵失足掉進了水裡。
“透過梅斯河,三百人退出戰鬥。”卡文迪許用望遠鏡望著戰場,快速心算著損失量,“可以接受。”
然後是第一輪對射。
熬過了炮擊的自由軍士兵從倖存的戰壕和胸牆後面探出頭來,用手裡的滑膛槍和進軍的帝國軍對射起來。一部分帝國軍在軍官的指揮下站定向戰壕射擊,另一部分則開始跑步前進準備進行肉搏戰。很明顯,沒有掩體的一方會遭到更慘重的損失,但帝國軍擁有一線的兵力優勢,可以用肉搏戰淹沒對手。
但就在這時,第一線的帝國軍人們驚叫起來。在他們眼前,平坦的河灘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坑坑窪窪的陷阱和泥潭。數不清的植物荒謬地覆蓋了眼前的一切,也填滿了卡文迪許的望遠鏡。
“幻像線?!這麼大規模的幻術魔法?!”
在費戈塔軍臨時指揮部所在的高地上,空氣彷彿也凝滯了。每個人都為敵軍的氣魄所震懾,不由得起了一絲景仰之情:那是絲毫不輸於用冰凍藥水冰凍整條河流的豪爽氣魄。自由軍竟然能在近兩千米的戰線上,用預先準備的幻術魔法掩蓋整個佈滿陷阱的河灘!
但是沒有人驚慌。
“一千四百人退出戰鬥,略多於計劃。只有蠢才才會為幻象魔法可以遮蔽敵人視線而高興。當我們看著滿天幻影的時候,你們看到的不也是滿天幻影嗎?”
卡文迪許望著置身於幻像叢林中、已經開始解肩帶並點燃炸彈的手下們,輕聲重複著作戰條例裡面的命令,“當前路無法快速透過時,透過擲彈開闢道路。”
憑藉著短暫的視覺記憶,帝國擲彈兵按照條例冒著彈雨向壕溝內投出了身上帶著的炸彈。引線嘶嘶作響,火光一閃即逝,投擲者紛紛臥倒,彈片和鐵釘四處飛濺——
但有個似乎不該聽到的聲音:那是炸彈撞擊到障礙物的聲音。
“……壕溝前面有反斜面和第二道幻像胸牆!自由軍這些混蛋!”
大概有三分之一的炸彈被彈了回來,還有三分之一炸在了空地上。剩下的那些,炸在自由軍陣地中的和炸在費戈塔軍進軍陣列中的幾乎一樣多。
帝國軍的佇列終於出現了紊亂,他們的各個連隊開始盲目地按照路線進攻,前後脫節。有些連隊被埋在地下的魔法纏繞藤蔓絆住了腳,這些東西似乎和後世的鐵絲網起著相同的效果。從自由軍的後方,傳來了有節奏的炮擊聲;隨著這炮擊聲,槍聲越來越激烈了。
“對著幻像區域,全軍開火!”
邦妮手中的指揮法杖在空中繪出圖形,啟動了一處又一處的大型魔法陣。克拉德的預備隊沿著交通壕前進,補充到了一線部隊之中,他的自行火炮也跟著推進到了一線開始覆蓋式射擊。
壕溝、鹿砦、纏繞藤蔓……這些東西對邦妮來說並不陌生。戰術的思路是一樣的,減緩敵軍速度,集中殺傷火力。雖然在這個時代不可能造出鐵絲網,鹿砦也是木製的,但這一切已經足夠截住敵軍的方陣部隊。沒有機槍,但是連續齊射也能起到一定的作用。所有的火炮都開動了起來,用破片彈盡情收割著密集的帝國士兵。
血腥的味道直衝天際。卡文迪許的頭越來越痛:這裡不是左翼的絞肉機,這裡是煉獄的屠殺場。
“三千……三千四百……八百……四千一百……六百……”
他看到一隊又一隊計程車兵勉強衝破幻像森林,卻因為無法集中兵力被戰壕裡的敵人各個擊破。如果不是冰面曾被敵人炮擊,有些營恐怕已經扭頭逃走了。
“投入預備隊!第三軍和第一軍的預備隊準備渡河——”
雖然聲音仍然冷靜,但卡文迪許的牙齒已經忍不住在顫抖。這時,一個聲音制止了他。
“冷靜下來,卡文迪許!在幻像區域內,敵軍不可能瞄準射擊,只能齊射!換上驅散彈,射擊友軍區域,不計代價驅散戰霧!”
卡文迪許猛地扭過頭,見到四名女僕打扮的副官,她們正簇擁著馬上的阿特拉斯和他的醫護騎士同伴們。他一下子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