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盧瑟將軍快步上前,低聲吟唱了一段禱文,止了他的血,親手接過了報告。報告上文字潦草,書寫者的急躁和緊張躍然紙上。
“騎兵切斷嗎……我們的對手打算在這裡結束這場戰役。作戰部,告訴我還有多少預備隊可以投入。”
負責跟蹤前線情況的參謀立刻報出了數字:“在中央戰線還有無損的三十六個連,撤下來重整完成的大概有二十個連,長官。”
“五十六個連。大概八千生力軍。”少將計算著雙方的兵力對比,“再從中央往左翼調八個滿額的連,一定要守住。如果我們還有騎兵,調一半過去。”
“等一下,八個連足夠嗎?如果對方能切斷我們的通訊,兵力應該很多吧。”
這次提出異議的是安妮。不止是她,軍部裡剩下不多的幾個參謀也都露出詫異的神色。整個上午的戰鬥,盧瑟將軍都選擇了添油戰術,把寶貴的預備隊和後備軍官一點一點投入到了左翼這個絞肉機裡面去。
“不能再多了。安妮,如果是你指揮敵軍,那麼‘左翼危在旦夕’這句話對你來說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再加把勁就能突破’?”
“沒錯。這些鉅額投入和已經產生的效果,在幾位侯爵的心中形成了模式,他們無法抵抗這‘再加把勁’的誘惑。如果他們能在上午發動中央突破,或許他們已經贏了。我們用慘重的損失,換取到了中央戰線的時間。戰爭之中,並不是謀略更好的一方獲勝,而是犯錯誤更少的一方獲勝。”
“這個說法也不太全面。”一箇中年男人的聲音插了進來,“與其說是比賽錯誤,不如說更像打牌。關鍵的不是在中盤用多少張大牌蓋過了對手,而是在最後決出勝負時手裡還有合適的牌可用。戰爭的特點和牌很相近:勝者全得,敗者全輸,打平則雙輸。”
屋內所有人都從位上彈起身來,對他們的長官敬了軍禮。洛佩斯隨便揮了揮手,回了禮。
“盧瑟,應你的要求,我的預備隊已經調到中央陣地後方的戰壕裡了。說實話,我有點驚訝,你們居然用了一晚上加一上午的時間挖出了那麼大的一片戰壕?”
盧瑟少將笑了笑:“既然時間充足,多做點準備沒什麼不好的。倒是洛佩斯將軍您怎麼有閒暇到前線來了?”
“我的情報官說敵軍主力有所異動,從左翼撤退了很多部隊。我算了一下帝國準備攻勢所需的時間,應該差不多了,就索性到前線來。”
他話音剛落,大地突然震動起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壓住了軍官們的談話聲。除去值班軍官,所有人都跑出了臨時的指揮部,在附近的觀察哨眺望著正被炮火覆蓋的前線。安妮和邦妮交換了一個眼色,彼此都能看到對方瞳孔中的驚訝。在這種規模的炮擊中,是不可能對話的,兩人透過心靈感應交換著意見。
“這大叔估算的誤差只有兩分鐘吧?”
“人和人果然是不同的,真的有人可以一眼看穿戰爭迷霧啊。”
“現在該怎麼辦?要用出我們真實的實力嗎?”
“你自己判斷吧,姐姐。”
邦妮一邊應付著,一邊架起了阻攔彈片的力場結界。對方知道她這個高階牧師的存在,並沒有向這裡投射一發炮彈;相反,幾乎所有的炮彈都準確地砸在了守軍的戰壕和沙袋上。
克拉德·洛佩斯皺著眉,走到盧瑟身邊大聲道:“敵軍的偵察騎兵成功地到過這附近?”
“左翼之前被敵人的騎兵成功滲透過,我們的騎兵落了下風。”
“這麼說來,如果運氣好,醫護騎士右翼連隊只會有一半參與這次突擊。”克拉德轉向自己的首席參謀,“羅伯特,對方是不是有一個炮兵專家?”
西方總軍首席參謀羅伯特·艾爾點了點頭:“卡文迪許·馮·費戈塔侯爵,軍務大臣的第三個兒子。皇家科學學會院士,築城和攻城的專家。”
“他的意見壓過了費戈塔傳統的騎兵派嗎?也許是內部爭執?好訊息,對方的錯誤記錄又加了一條了。盧瑟將軍,請您的炮兵在敵軍開始渡河時射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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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卡文迪許聽到克拉德的話,一定會發出和塞菲爾姐妹相似的感慨;但他現在聽不到。他正在吩咐幾名手下,把那個鬧著要上前線的大哥捆在司令部裡。
“無論如何,不能再讓這個戰鬥狂指揮了。他瘋狂投入的左翼只是敵人的絞肉機,突破了一層後面還有一層。”卡文迪許擦著眼鏡,“在炮火準備的時候,讓預備隊進入出發陣地,十五分鐘內開始渡河。各部隊指揮官現在和我對錶。”
無視於背後小屋內阿特拉斯·馮·費戈塔“你這混賬把我放出來呀”“我是醫護騎士右翼隊長呀”的喊叫,費戈塔軍的將軍們紛紛掏出了懷錶。卡文迪許的第三軍以“座鐘般精準的進軍”著名,懷錶甚至配發到了營指揮官們的手裡。這種準確度是他所倡導的“步炮協同突擊”所必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