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上西村,隱埋在群山之巔,這裡百十幾戶的村民,都是那樣的恪守本分。他們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生活就像那被驢拉著的磨盤,無論怎樣旋轉,都是如此的一成不變。
不過,偏偏是我娘,一個從縣城裡逃跑來的,一個俊秀妖媚,卻不乾不淨的女人,打破了上西村原有的寧靜。
如此聖潔的村子,竟然闖進來一個窯姐。
那個窯姐還在這裡落戶紮根,生存產子。
人人都想著看孃的笑話,直到我出生。窯姐過門九個半月便生下了兒子。那麼這個孩子,無論是何原因,他就是來路不明的野種。
野種呀!像這樣骯髒,醜陋,大逆不道的孽障。自出生起便不該活在這個世上。
可是,我又偏偏因緣巧合地活了下來,活了整整十七年。
一隻在破爛蒲扇下,僥倖逃生的綠豆蠅,他的最終結局會是什麼?
還是死,像這種人憎,人恨,人惱的噁心牲口,早早晚晚都會有千百個人慾把它踩在腳底下。
蹂躪它,虐待它,折磨它,冤枉他。
人們不會有愧疚,誰會對一頭畜生心存愧疚呢?
他們甚至還會破口大罵,罵這頭畜生浪費了世界上的空氣,礙了他們的眼。
在上西村所有村民的眼中,我就是一隻惱人牲口。
或許,我便不該生而為人。
……
被吊在在祠堂門額上的日子,我幾乎是在心裡默數,一秒鐘一秒鐘的苦苦捱過。
除了第一天下午的幾個孩子。便再也沒有人進入過祠堂。
莫不是村民們都已經把我遺忘,呵!是我想多了。
我被吊上門額第四日的早上,天剛濛濛見亮。
我在黑夜裡,乾巴巴的瞪著雙眼。親眼看著滿天的星辰漸落,空氣中瀰漫的黑色淡淡退去,取而代之的,是若隱若現割曉晝夜的灰藍。
我的渾身已然沒有知覺,陪伴我的是爹,娘,奶奶的屍體,還有我身上的傷口處,細細密佈的蟲卵。
忽然,我的耳朵裡漸漸傳來了鑼鼓嗩吶的敲擊聲。這聲音越來越響亮,離我越來越近。
有成百上千的腳步聲,像士兵出擊一樣整整齊齊的像祠堂襲來。
管絃曲樂的鳴奏,人聲鼎沸的喧囂。
這聲音由遠及近,伴隨著祠堂大門,‘吱呦’被推開的一瞬。
整個上西村的男女老少,人群齊備,前後簇擁著擠進了這小小的祠堂。
村長朱福順走在最前頭,他仍是穿著那一件筆挺的會黑色中山裝,下半身是磨到發亮的絨料黑長褲。
他特意把臉洗得乾乾淨淨,就連指甲縫裡的泥子都沖刷的不見蹤影。
朱福順的身後,站著的,是上西村一百多張義憤填膺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