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88章 逃回風臨
連續數百次空間跳躍，終於甩脫了身後如附骨之疽的神識追蹤。淩淵倏地捂住胸口，停下腳步勉力穩住身形。
身上的玄色法衣早被血漬洇出暗紅紋路，淩淵踉蹌著按住崖邊古松，指節發白處樹皮簌簌剝落。喉間忽然湧上血腥氣，側過頭，一蓬鮮血驀地噴濺在青苔斑駁的巖壁上。
一場險象環生的圍剿加上十多個時辰輾轉奔逃，他的靈力早已消耗殆盡，此刻甚至連最基本的護體靈光都難以維持。
譚影從須彌手串中現形時，正看見淩淵身形一晃，如斷線風箏般向前栽去。
“淩淵！”譚影一個箭步上前，將人穩穩接住。懷中身軀冰冷得不像活人，破碎的護體靈光如風中殘燭般明滅不定。譚影的手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他咬緊牙關召出雪風綾，帶著淩淵就近尋了處山洞休整。
洞窟內陰寒刺骨，潮濕的水汽在石壁上凝結成珠。譚影利落地展開虎皮墊，動作輕柔地將淩淵安置其上。鮫珠的幽光微微閃爍，映照出淩淵身上那些猙獰的傷口——皮肉翻卷，深可見骨。
心髒像是被無形的手狠狠攥住，譚影俯下身，額頭貼上淩淵冷汗涔涔的面板，溫熱的液體不受控制地湧出眼眶，“撐住，很快就沒事了......”破碎的氣音在空曠的洞穴裡顯得格外清晰。淩淵的睫毛輕輕顫動，在蒼白的臉頰上投下細碎的陰影，微弱的呼吸拂過譚影的頸側。
譚影掐訣唸咒，一道清塵訣拂過淩淵滿身血汙，又從儲物戒中翻出所有靈髓液，小心翼翼地敷在傷口上。取出雪息丹送入淩淵口中後，探得他鼻息綿長、面色好轉方才心下稍安。
“魔族都打到家門口了還忙著內鬥，一群蠢貨......”譚影恨得咬牙切齒，取出清心笛正要治療，腦海中突然響起小電視急促的警報：【別管外傷了！男主神魂撕裂了一半，剩下的一半還在潰散！】
譚影瞳孔驟縮，毫不猶豫地神魂出竅，徑直闖入淩淵識海。
原本寧靜平和的識海此刻已化作狂風暴雨的煉獄。譚影在混沌中艱難穿行，終於在小院的月梨樹下找到了淩淵的神魂。
一時間，譚影竟不知今夕是何夕。就像他們初見時一樣，淩淵安靜地躺在樹下，眉頭緊蹙著，面色慘白。
此時淩淵燦金色的神魂有一半已經變成灰暗，邊緣絲絲縷縷的灰霧還在緩慢攀爬擴散。譚影當即用神魂緊緊包裹住他，神魂撕裂尖銳的痛楚瞬間將他淹沒。他咬緊牙關，強忍著淩遲般的痛苦，慢慢將神魂化作銀色流光，溫柔地撫過每一處傷痕。
昏沉中的淩淵似乎感應到了什麼，本能地糾纏上來。合體期修士的神魂之力何其強大，即便重傷之下，也瞬間將譚影的神魂牢牢禁錮。不同於往日的溫柔纏綿，此刻的淩淵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浮木，瘋狂地汲取著譚影的神魂之力。
無數記憶碎片在神魂交融中流轉——歸雲秘境初化形時，少年眼尾那抹灼灼桃色在霧氣中若隱若現；祈神大典上，玄鐵刀刃破空而來的錚鳴裹挾著血腥氣，那人護在他身前的脊背被血浸透的綢衣；妖族結契大典，白紫相間的花冠垂落珠玉，纏繞在如瀑青絲間時，指尖觸碰到的微涼溫度......這些深埋心間的記憶如星子墜落，在淩淵識海中激起陣陣漣漪。
混沌中，淩淵扣住譚影後頸的力道越來越重，索取近乎瘋狂。譚影只覺神魂都要被揉碎在這金銀交織的風暴裡，意識漸漸模糊。
恍惚間，一個畫面倏然浮現。
淩淵看見月梨樹下立著個十六七歲的少年。落花沾了那人滿肩，那是更為稚嫩的譚影。卻見他忽然俯身，從樹下昏迷之人的掌心裡接過一枚白玉墜——那人分明是自己的模樣，而且氣質更為沉鬱。
淩淵心頭劇震，這枚自幼佩戴的玉墜，明明是七歲那年阿影所贈，怎會在此刻倒轉因果，由未來的自己交至少年阿影手中？
玉墜在時空中劃出一道青色弧光，恍若銜尾之蛇。前塵後事如花瓣紛落，交錯堆疊，再辨不清何為因，何為果。
淩淵的理智逐漸回籠，他慢慢睜開雙眼，月梨樹在識海風暴中瘋狂搖曳，簌簌落花還未觸及地面便碎成金粉。懷中的譚影早已力竭昏迷，淩淵珍而重之地輕撫過那張蒼白的臉，眼中情緒複雜難辨。
靈光閃過，二人神魂歸位。
環顧四周簡陋的結界，淩淵心知這擋不住各大長老的神識探查。忽然想起慕容鳴臨行前塞給他的符籙，果然從儲物戒翻出幾張傳送符。
經一番調息，他破碎的神魂終於勉強穩固，足以承受空間法陣的撕扯之力。淩淵指尖一劃，神火驟燃，符籙化作點點金芒散入虛空。下一瞬，周遭空氣如漣漪般扭曲震蕩，獵獵罡風似刀割面，眼前驟然陷入無盡黑暗。
時空壓縮，萬息奔湧。不過彈指剎那便已越過千裡。驟然間，一股濃濁魔息如潮水般席捲而來，淩淵眸光一凜，袖袍翻卷間結界驟起，將周身氣息盡數斂藏。
一炷香後黑暗漸褪，風聲也漸漸平息。
他們順利回到了風華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