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苗已經上身,火勢越發龐然,他在明亮得灼眼的火焰中,彷彿看見了拉著他不肯放手的雪螢。這一生或長或短,不需要計較有多少功過成敗,它的一切意義,早已寫在了雪螢那明媚無瑕的眼中。
飄飛的長發叫火苗舔舐著,像是飛蛾被火焰點燃的尾翅,發出噼裡啪啦的灼燒聲。年輕的帝王端坐在王座之上,雙手將長劍按在膝上,平靜如佛陀,在熊熊烈焰中度化往生——
船上的雪螢猛地回頭,望向遠處巍峨高聳的皇城。
他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在那一瞬間心如刀絞,痛到頭皮發麻。心頭忽然空了一塊,昭示著他失去了一個很重要的人。
他說不清楚那是怎樣的一種感覺,也沒有人能如他一般感同身受,只是在他想明白之前,人已經從船上沖了出去,朝著回頭路沖去。在他身後,義晴央和蘇逢大聲亂叫起來,可他們抓不住他,他這樣輕,像是一陣風,他的主上得用鎖鏈才能將他留住,只要他想,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可以禁錮住他的枷鎖。
可他還是奔向了他的主人,在很早很早之前,他的主人就以“愛”,為他套上無形的項圈。不管他走出去多麼遠,終究會被那看不見的鎖鏈拖拽著,回到他的主人身邊。
只是幾個呼吸,雪螢便回到了他最熟悉的皇宮。他不顧那些皇宮裡多出來計程車兵,一路橫沖直闖,直到停在大殿前,看著大火彌漫的殿內,兩眼無神,神色一瞬間灰敗了下去。
主上……
喉嚨深處鼓動翻湧,一口鮮血,突然就這麼噴了出來!
彼時,諸侯們全部退出起火的大殿。竟然沒有人想著要救火,他們就這麼遠遠地觀望著,四下一片寂靜,像是在等待大火自己熄滅,又像是在等待誰能夠出來主持大局。
萬笠不知道什麼時候湊到了太後跟前去,正跟她吹噓自己那並未喪失的“男性功能”。
太後很是驚奇:“哦?當時你不是叫功成王給淨身了麼……”
萬笠笑得滿臉諂媚:“當時是,可後來臣故意跟皇帝說投靠他,騙他拿出當年中術的蠱蟲,給臣將那玩意兒接了回去,現在好得不能再好了。”
太後沒說話,但神色顯然是心動了。
萬笠繼續不留餘力地吹噓道:“太後,您要是不信,等會兒咱們就回去試試?”
太後笑了起來,在他頭上摸過一把。她心裡還喜歡著萬笠,這麼個可人的小東西,能回到她手中,她還是挺樂意留下的:“哀家信你,那你還是回哀家身邊伺候著吧。”
萬笠剛要磕頭謝恩,回頭一看正好看見噴出一口血的雪螢,當即就忘了自己還在幹嘛,被嚇得差點魂都沒了。
萬笠喃喃道:“我,我滴娘親誒……”
不是走了麼?怎麼跑回來了!
他愣過之後,立即在心裡破口大罵義晴央和蘇逢,這兩個人怎麼做事的?!竟然還讓人跑了回來!
周圍士兵也發現了雪螢,太後認出他,指著他大喊一聲:“抓住他!”
雪螢卻當周圍人全都不存在,這就要闖入火勢依然兇猛的大殿中。萬笠眼疾手快地往前一撲,一下就把人按在了地上,他本來以為自己會被雪螢猛力掀翻,誰知竟然沒有!
那一口血像是帶走了雪螢渾身的力氣。他被萬笠壓在地上,半點都掙脫不開,他掙紮著,朝那著火的大殿遠遠地伸出手去,一聲一聲泣血般的喊道:“主上——”
“主上……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