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霽狠狠瞪著孟延意離開的方向,暗暗在心底裡咒罵了她千百遍。
抬眼見蕭煦走下榻,她忙抱著鬥篷迎上去,抖開輕柔地披在蕭煦肩上。
他不由自主地咳了幾聲,雪霽一驚:“您又吃了那藥?”
蕭煦不置可否,抬手揉著眉心,神色疲憊。
“殿下,是藥三分毒。先生特意交代過,能不吃則不吃!”
雪霽急了,今日並無大事,有什麼值得吃那藥的?吃一次傷三天元氣,再康健的人也要吃壞身子。
普天下人人求醫問藥皆為治病,她家殿下倒好,千方百計只為以藥致病!
陣陣涼風順著未關牢的窗子席捲進來,蕭煦抬眼看向窗外,入目只有濃黑如墨的夜。
此時天色已晚,夜色正濃。
“她方才來之前可問過什麼?”雖是沖著日雲開說話,但他眼神還是停在窗外夜色中。
這個“她”,自然是指皇後孟延意,他的生母。
“娘娘提過陛下可曾問及殿下病情。”
蕭煦神色淡淡,唇邊掛著幾分陰鷙嘲弄的笑。
他這位母後,還是一如既往不死心。
今上名叫蕭啟策,未及弱冠便稱帝。即位後勵精圖治,短短六年便開創永嘉盛世,徹底奠定長息在四國中的領先地位。
除了帝後不和的宮闈秘聞偶爾成為民間茶餘飯後的談資外,作為皇帝,他幾乎沒有任何可指摘之處。
當然,帝後不和也已經不算什麼秘聞了。
若硬說還有什麼不足,便是後宮不豐,子息單薄。蕭啟策膝下僅三子,正宮皇後所出嫡長子齊王蕭煦,貴妃許氏所出榮王蕭照,以及宮女趙氏子信王蕭然。
蕭啟策不喜歡他,除去因不喜孟延意惡其餘胥也連帶著討厭他之外,最重要的是因他曾叫欽天監蔔算過是不祥之人,福緣淺薄。
他出生時的確禍端頻出。
素來戰則必勝的常勝將軍竟連連戰敗,蕭啟策也跟著大病小病不斷,長息甚至有不少地方還鬧起了饑荒。
蕭啟策篤信鬼神之說,對他避而遠之,以至於太子之位空懸至今,朝野上下不知道多少人對著這位置虎視眈眈。
每一雙眼睛都小心藏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裡,敏銳窺伺著波雲詭譎下的風吹草動,隨時準備給他人致命一擊。
黑夜是隱藏行蹤的天然屏障,為伺機而動的人大開方便之道,至翌日天光大亮之時,夜色裡的一切便都會消弭不見了。
蕭煦和他們不一樣,他本身就是叫人窺探不明的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