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字都淬了恨意的話從他唇縫裡擠出來,“你竟出爾反爾?!”
裘思道斂了笑,涼涼掃他一眼:“曹大人這是什麼話?當初說好的分明是若你替我家主子辦成此事,便可保你妻兒無虞。如今事成了麼?我看大人並未將此事放在心上,今日幫著齊王做事,倒是殷勤賣力得很呢。”
曹敬遠聞言一滯,旋即辯駁道:“洪災突發之時我人不在,早已激怒了江守年,尤其是那個齊王妃,恨不得殺了我。眼下災後諸事繁雜,正是將功折過的好機會,我如何還能、還敢不盡力本分?”
“將功折過?”裘思道冷笑,銳利的眼神直逼視他,“大人這是打算在齊王那立功了麼?”
曹敬遠憤然不平,咬牙切齒道:“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齊王若降罪下來,我一介小小七品芝麻官,有幾個頭夠砍?官大半級尚能壓死人,何況他是齊王?”
“大人只顧著憐惜你頭頂烏紗帽,也不想想妻兒是否溫飽已足?您那個寶貝兒子,叫什麼來著……”裘思道故作沉思,略想了想,繼而雙手一拍,看著他,笑道:“益謙?”
曹敬遠身形一顫,渾身血液彷彿倒流一般,恐懼感自腳底升騰到心間,狠狠攫住他整顆心。
“是您膝下唯一一子吧?”裘思道呵呵笑著,“天道虧盈而益謙,好名字,好名字啊。”
曹敬遠陰沉著臉,一言不發地看著他。
“你究竟想要做什麼?”
裘思道垂眸撣了撣衣袍,也不看他,慢條斯理地說道:“我想做什麼,當初不是已經和大人說明白了麼?”
曹敬遠痛苦地垂下頭,向後趔趄了兩步,低聲道:“能做的我都做了,餘下的,齊王夫婦和江守年盯得牢,實在辦不到……”
裘思道不以為意地回道:“這是大人應當處理好的事,我只要當初我們說好的那個結果。”
萬想不到這人竟是如此無情陰狠,曹敬遠又惱又驚,“你!……”
裘思道起身,帶著笑緩緩走近曹敬遠,理了理他的衣襟,忽視他滿是恨意的猩紅雙眼,悠悠道:“第一件事大人辦得很好,相信在齊王治水之事上做些手腳,讓他不能順利成事,對大人來說應當也不算什麼吧?”
“乖乖聽我們的話,替我們做事,是大人最好也是唯一的選擇。你以為你先前做的那事,若叫齊王知道了,還能活麼?”
“我是叫你們要挾,被逼無奈!”
裘思道輕笑兩聲,睨了眼曹敬遠,道:“屆時還有誰會再聽你一言?”
曹敬遠絕望地盯著他,動了動唇要說什麼,卻叫他接下來的話狠狠堵在喉頭。
“大人好生想想吧,”他抬眸看向未關的窗子外濃黑如墨的夜,耳邊傳來狂風呼嘯著打在窗欞上的聲響,一面皺眉一面感嘆道:“不知令郎與令夫人,安眠了否?”
話罷,他拍拍曹敬遠的肩,便拂袖要離去。
曹敬遠身側的拳頭鬆了緊,緊了又送,抬起失焦的眼無神地盯著濃黑的夜,長撥出一口氣,疲累又絕望地道:“我答應你,請你務必信守諾言,事成後將我妻兒毫發無傷地送回來。”
“這是自然。”
裘思道的身影消失在夜色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