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煦去渚安的這幾個月裡,奉天也不太平。
先是許貴妃因冒犯陛下被幽居長寧宮,說是幽居靜思己過,但也和打入冷宮無差。而榮王倒是並未受其母牽連,月前就被解了禁足。
許貴妃失勢,榮王又多次惹聖心不悅,饒是他還有一爭之力,那也大不如往昔。
十日前扶疆暴亂,陛下遣信王壓制,明眼人都看得出這是對他的磨礪,陛下心中立儲的天平指不定已然傾斜了。
但一向病弱無為的齊王,在渚安棘手的水患上,竟是打了個漂亮的勝仗,不僅陛下,朝中幾個本是極力反對齊王為儲的大臣,對他也是刮目相待。
朝中風雲動蕩,在夜色裡翻滾著洶湧的浪濤。人人都摸著石頭過河,至於要去到哪方彼岸,站在誰的身後,是一下水便要做好的決定。
渚安水患無異於在懸崖峭壁邊摸索,留給蕭煦的不過立錐之地,走得過去是天光大亮,走不過去便是萬丈深淵。
蕭煦走過去了,而且超出所有人預期,走得舉重若輕。
今日天氣晴好,日光明媚,照得連廊下的貓兒都愜意地伸懶腰打著滾。園子裡百花開得正盛,柳條在岸邊垂下,輕輕扯著微風和日光搖曳,空氣中隱約遞來芬芳馥郁的花香。
花香中尚夾帶幾分突兀的刺鼻氣味,似是自那開得最豔的花上傳出。
裘思道沒心情賞景聞香。
涼亭中有座,他卻畢恭畢敬地束手站著,只因在亭前賞景的那位都不曾落座。
渚安水災之事成了一半,敗了一半,是他沒有料到曹敬遠做事竟這樣不仔細,叫人抓住了把柄。
發覺他妻兒叫人救走後,他亦是第一時間通知主子玉公子,玉主子親自去解決的曹敬遠。他這一番通知及時,勉強算將功折過,起碼沒真讓那曹敬遠說出些什麼來。
即便這次計劃失敗為齊王做了嫁衣,但一事不成還有二,有三,齊王不會永遠都這樣走運。
“曹敬遠的妻兒可是在宿縣?”前頭長身而立,臉上覆了張面具的玉公子陡然出聲。
裘思道點頭,畢恭畢敬地回道:“曹敬遠這些年斂了不少財,夠他母子安享一生了。”
玉公子聞言似是低笑了一聲,但很快叫風吹散,灑落在花間。
他悠然傾身掐落一朵花來,拈著花轉身落座。
甫一坐定,一面凝神看著手中嬌嫩的花,一面漫不經心道:“殺了。”
裘思道聞言一震,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看著他。
曹敬遠已死,他妻兒對洪災秘辛一無所知,亦於他們毫無用處,主子何以趕盡殺絕?
然他僵凝幾息後仍是遲疑地應了聲是。
這點就是裘思道聰明的地方,從不過問主子吩咐以外的事,少說多做。
玉公子錯也是對,對也是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