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煦不置可否,握著車簾的手緩緩垂下,傾身進了車內,沉聲道:“渚安此時飄搖欲墜,條件更是艱苦惡劣,比不得奉天。這一去恐有性命之虞,並非說笑之事,公主可想好了?”
雲端寧哼笑,“羲和既都跟著殿下去渚安了,難不成是為了享福去的麼?”
蕭煦不語,眼底深沉,似一口幽冷寂寥的古井,執著地將雲端寧箍入其間,欲要將她心中所想映照明朗。
許貴妃在理政殿外跪了三日,終於將蕭啟策一顆心跪軟,給蕭照解了禁足。
不過蕭啟策肯鬆口,也並非全然是因為許貴妃。
其實他又怎會不知蕭照邀月閣出醜或許別有隱情。
蕭照縱是再如何蠢笨也做不出那樣的事來,況且當時他身上繩索緊縛,顯然是著了旁人的道。
但當日撞見此事的卻並非他一人,而是闔宮上下無數隻眼睛都看著。這事又實在荒唐無度,一怒之下便狠狠罰了他。
“陛下,貴妃娘娘送來了翡翠蓮子羹,此刻正在殿外候著呢,可要請進來?”
高德祿一壁跟在蕭啟策身後,一壁彎腰輕聲說著。
蕭啟策撩袍坐下,微點了點頭。
高德祿會意便弓身退下,不多時一個藕荷色宮裝的女子提著食盒盈盈步入殿內,螓首娥眉,風華萬千。
她將食盒擱在案上,取出裡頭的琉璃盞並一精緻小碟,琉璃盞裡正盛著一碗晶瑩剔透的蓮子羹。
她旋即款款走到蕭啟策身後,抬起纖纖素手輕輕揉按他的頭,柔聲道:“妾為陛下熬了這蓮子粥,另外想著陛下嗜甜,多備了碟蜜餞,陛下嘗嘗?”
蕭啟策沉浸在她力道得當的按捏中,滿足安逸地喟嘆一聲。抬手拈起個蜜餞送入口中,不期瞥見那碗蓮子羹,一時間盯著它發起了愣。
“朕記得,你年少時極愛蓮子羹,尤其是夏日冰鎮過的,淋上蜜糖,貪多時一日能喝兩碗。”
許如意手一頓,茫然僵在原地。
良久,她方顫聲道:“陛下……”
她甚至沒有說完的勇氣。
蕭啟策這方如夢初醒,抬眼看向身旁的許如意,眼神瞬時恢複如初時清明,他略帶疲憊地輕聲開口:“朕會喝的,你退下吧。”
許如意罕見地並未聽他的話,仍是站著不動。她眼底蓄著滿眶的淚,欲落不落,紅著一雙眼盯著他。
“方才陛下口中所說之人,是誰?”
殿內氣氛因這句話陡然沉寂下去,蕭啟策面若寒冰,視線凝結在那一碗蓮子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