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澍走回她身旁,單膝蹲下慢慢抬起她小腿:“這樣疼嗎?”
“不疼。”周韞知道他在檢查是否有骨折的可能,“應該就是劃破了。”
聞澍看了眼她劃破的褲腿,就地取材直接撕破將其用於包紮傷口,彷彿經歷過數次實戰經驗,手法利落。
他順勢脫下身上外套披在她身上:“忍著點。”
周韞還未理解他說忍著點是什麼意思,疼痛驀地襲來,下一秒身體懸空,鐵鉗似的手臂牢牢抱住她,找尋可以躲雨之處。
大抵剛經歷一場令人難以忘卻的逃生之戰,彼此尚存的力氣不足以提供聊天,她微弱的呼吸聲和他急於找躲雨之處的奔跑身影糅雜一起,好似不再是兩個人。
雨勢漸大,細密的雨線好似美人落淚打在身上,梨花帶雨,怎麼勸也停不下來。
他們終於尋得一處早已廢棄的茅草屋,連線的一處小屋搖搖欲墜,隨時面臨倒塌的可能。屋裡還有一張看不清原色的桌子和只剩三根腿的椅子,其餘物件一概沒有。
聞澍將她輕輕放下,把椅子徹底分裂,將椅面板取下來扶著周韞坐下:“地上太濕了,坐上面好點。”
“謝謝。”周韞意外他的細心,又覺此刻氣氛過於沉寂,找話題道,“其實你沒必要沖進去救我。”
他翻找抽屜的手微頓,於桌前薄眼皮微瞭,一瞬不瞬盯視她:“那你呢?有必要沖進來救我嗎?”
周韞略垂眸,看著面前泥濘不堪的鞋苦笑:“我們不同,我孑然一身爛命一條,死了也就死了,你有朋友還有晟弘那麼多人,有太多人不希望你出事。”
他翻找到一個舊式打火機,不確定能不能用,關上抽屜,佇立原地看她:“這麼篤定沒人在乎你?”
“不是篤定是實話實說。”周韞頭低的更甚,下巴搭在膝上,說話時難掩疲態,“從我最親的家人離世後,沒有誰真的關心過我,周家收養我是迫於當下的輿論,小姨待我好也是怕被人詬病,我就像是一個甩不掉的拖油瓶,他們看似在乎我實則都有自己的小心思,我出事這麼久,周家問過我嗎?小姨找過我嗎?所以我死了或許對許多人來說是件好事。”
聞澍沒有給予回複,試了試打火機,居然還能用,唯一一件還算令人感到欣喜的幸事。
他把打火機揣進褲兜,冒雨走出茅草屋,偉岸的背影宛若決絕離去的負心漢,沒有任何囑咐,冷漠至極。
周韞盯到眼圈發脹,那道身影融於雨色中,好似從未出現過。她不是不堅強的人,卻還是在這一刻鼻腔發酸,扭頭盯著破敗不堪的屋內,潮濕陰暗,無論坐在哪兒都有風拂過身體每一寸肌膚,冷得叫人牙齒打顫。
周韞額頭抵上膝蓋,原本想眯一會兒緩緩勁兒,慢慢地,大腦愈發昏沉,想掌控卻脫離掌控的身體,彷彿站在懸崖峭壁上,一陣風吹來都能將她吹下去。
她清晰感知身體徹底脫離可控狀態,整個人慢慢傾斜,像軟骨動物似的一點點倒下。
大腦尚存的意識提醒她疼痛即將到達,她會狠狠摔在毫無軟物鋪陳的破舊發硬的木板上。
然,意料中的疼痛並未出現,她感到臉頰上多出的溫熱緊緊托住她傾斜的身體,慢慢地將她歸正。
周韞憑最後的防備意識緩慢睜開眼,看清靠近自己的身影,“你去哪兒了?”
“找了點樹枝。”聞澍看她靠在那兒穩定下來,將拾來的樹枝搭出不被輕易吹滅的柴堆,打火機點燃茅草丟進去。
周韞知道他在做什麼只是沒有力氣幫忙,她費了好大勁才攥住他褲腿,微弱的聲音向他求救:“……冷。”
聞澍從未見過她脆弱的樣子,像迷路的小羊羔四處張望尋求生機,那雙眼眸微微眨動,累卻又拼命想要證明自己還能堅持,柔弱和堅強兩種矛盾的碰撞,於他而言更像是無聲擊潰他的防護線。
他整個面龐帶著雨氣,略潮濕,雨水掃過的發尖垂落於額前,好似拍雜志時特意打濕的頭發,將他五官襯得更為硬朗,冷銳深目,影影綽綽的神秘。
聞澍沒有第一時間作答,撥弄柴火,等火苗徹底燃起,偏頭看她:“不是有外套?”
外面天色暗沉,火光照出她藏於外套裡的半張臉,她想也沒想就說:“可我還是冷。”
聞澍鋒銳的黑眸冷冷淡淡地覷她:“那你想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