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曾是陰媚的女子,在細碎的陽光下,拍著手笑到:“昊哥哥,再高些,再高些……”看見紙鳶在男孩的手中越飛越高……只是突然的,這一切都倏然消失,記憶中閃現著荒蕪、悲傷、怨恨……永遠都是糾纏在一起的一片泥濘黑暗,而當那個故事越清晰,似乎離真相就越近。
墮馬崖,蘇城最險峻之地,斧劈刀削的懸崖深不見底,平素是沒有人會靠近這裡,據說這裡一到夜晚就能聽見鬼魂唱歌的聲音。一是荒涼,二是這裡是處決刑場,罪大惡極的死刑犯都會拖到這裡槍決,屍體直接就掉落崖底,屍骨無存,崖底不知道有多少累累白骨,常年有烏鴉在這裡呱呱悚然地叫著。
幾聲槍響,劃破夜空的寂靜
幾個人影受到重創,身子猛地往前一衝,直接墜入深淵。
父親,母親,哥哥……
無數次在荒蕪的黑暗中驚醒,站在漆黑的崖上,是來自心底戰慄的恐懼:父親,母親,哥哥……你們在哪裡?
媚雲倏然驚醒,臉上兀自掛著未乾的淚珠。這個場景再次在腦海中出現,再無睡意,披衣推開窗,夜已深沉,一輪圓月,在院子裡投下青白疏離的顏色。久遠的記憶再次湧現,那時的自己還是叫柳雲枚,柳家的二小姐。
那似乎同樣是一個這樣有著皎皎圓月的夜晚,只有不知名的昆蟲的唧唧聲。院子裡的門被轟燃撞開,一隊拿著槍、蹬著皮靴的軍警闖了進來,將所有人都趕到前院裡,睡眼惺忪的家人驚惶地望著眼前一切。
只見哥哥被五花大綁地帶進來,又有幾個軍警抬著一個大箱子進來。柳老爺子一頭霧水地看著哥哥:“雲清,這是發生什麼事了?跟著你的阿祥呢?”
未幾,當時還是柳家管家的關瑞祥衝了進來,噗通跪在柳老爺子的面前,聲淚俱下:“老爺,是阿祥無用,沒有保護好少爺,但是,販賣鴉片是不仁不義的啊!”
柳老爺子一頭霧水,自己一直做的都是茶葉的正經生意,怎麼變成販賣鴉片了?
剛剛抬著箱子的一個軍警開啟箱子,卻是一箱的鴉片。
根據當時政府的律令:對種植罌粟,運輸煙土,銷售、吸食鴉片者,抓住一律處以死刑。
柳老爺子頓時癱軟在地,看向柳雲清:“清兒呀,你做啥不好,要去碰這勞什子的鴉片啊,這可是害人的玩意兒!”
柳雲清只是吱吱呀呀地說不出話,唯有拼命搖頭。
不容分說,當晚就將悉數人全部押入了蘇城監獄,而她因著被母親藏在地窖中僥倖逃過一劫。
自己雖然年少,但哥哥為人正直善良,她是決計不相信哥哥會為了錢去做這等禍國殃民、傷天害理之事。
可不久,蘇城府下令,將父親、母親和哥哥槍決,沒收所有家財,其他人也都判了個三五載,慢慢都遣散了。
後來關瑞祥將雲枚先收留在他家暫住。當時她不過十歲,除了哭,不知何去何從。
以前伺候母親的丫環留下來在關瑞祥的身邊,“雲枚那個丫頭,你還留著做什麼?她每次看著我,我心裡就覺得不舒服,就想起夫人……
關瑞祥:“知道了,你再等幾天,會處理乾淨的,有人出了好價錢。”
那個時候她還小,自然不陰白他們對話中的意思。現在回想起來,想必是她當初出賣了主母,心中愧疚不安,自是不敢面對自己。
一個晚上,一群惡徒衝了進來,不由分說地抱起她就走。
“昊哥哥,就我,救我!”小小的雲枚拼命想拉住關昊的手,如同拉住唯一的救命稻草。但兩個稚嫩小兒的力氣豈能比過悍匪,不久他倆被拉開,昊哥哥,小院……曾經的一切都越來越遠,漸漸消失,從此她便墮入了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