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來了一封信,說單位已經搞好了手續,讓女兒上班去。在這個地方吃的好玩兒的好,也不要幹活的,董晨晨過了一段快活的日子,現在應該去上班了。天氣熱也不想走路,又要張誠鼎拖拉機送她。
正好,早上張誠鼎到幾個水塘邊取蝦籠,結果出來有兩斤多蝦子。生怕養死了,賣不到好價錢,正好要送到飯店裡去,另外在山裡又收了幹豆角和一些梅乾菜,需要放在飯店裡讓司機來拿的。
最近四周沒有哪個地方要趕集,沒辦法出去就要想辦法找藉口。想到童真真受傷的那一天下大雨,為了把傷員運到衛生院去,還特別在拖拉機上面放了一個木頭架子,然後把雨布蓋在拖拉機的上面,這樣才免得車上的人淋雨。但後來木頭架子就倒了,下雨的時候就不能趕集,都擔心淋雨。
於是就找藉口說,拖拉機車斗上如果焊上鋼筋架子,雨不是太大的話,只要蓋一塊棚布,就免得大家淋雨了。就是生產隊要運貨物,運糧食也一點不能淋雨的,隊長認為這個主意不錯,就讓他帶著錢到鎮上找電焊工。
趁著天沒亮出了生產隊,先把董晨晨直接送到了縣城,在長途汽車站附近,買些早點吃了,開往市裡的長途汽車就開始上客人了。到縣城一趟還能省車費,買了一些牙膏,牙刷帶回去,看看哪個社員需要再賺點差價。
然後就帶著新鮮的蝦子、乾菜和幹豆角,在縣城問了幾家飯店,出價最高的飯店買去了,然後回到鎮上,居然還能買到一斤肉。找到農機站去,要求他們給拖拉機車斗焊鐵架。那一邊還問他們要不要蓋車棚的,他們有現成的篷布,跟拖拉機都是配套的,下雨天直接往上面一套就行了。
剛才賣了蝦子,口袋裡還有錢,到時候叫拖拉機站統一開發票,回去就能報銷。什麼東西都搞好了,時間也到中午了。最後來到飯店裡,黃老闆問他,帶了什麼好東西去?不好意思說帶了蝦子,結果跑到縣城賣掉了。只好說最近手氣不好,只有一點乾菜放這裡,託人帶回家去。老闆告訴他上次放這裡的黃豆,蠶豆都已經託人帶回去了。他再三感謝,好話說了一籮筐,然後就說在這裡吃飯,就相當於答謝了。
飽飽的吃了一頓飯,滿載而歸,回來的路上就遇見了夏永山。被對方盤根問底,怎麼好意思說自己跑到縣城送人,還在外面兜了一大圈子呢。不過有很醒目的藉口,就讓他看拖拉機的上面,說他為什麼能在車上站的穩穩的,就因為上面焊上了鋼鐵的架子。下雨天可以蓋上篷布,不下雨的時候,人站在上面也安全多了。因為有扶手的地方。轉而反問夏永山,考上了什麼大學?什麼時候進學校上課?
夏永山這才像被打了一個悶棍,沉悶了片刻,才讓老同學不要取笑他。說根本沒有考上。
張誠鼎回頭一看,對方黑著一張臉,像包工一樣。還有一些疑惑,說難道那麼難考嗎?憑他的成績,比自己還好一些,怎麼可能考不上呢?見他拿個大皮箱,以為來裝他的行李,然後,他就回城去,到大學深造去了,畢業以後就是嗯嗯嗯幹部了。
“沒那麼好的命。”夏永山聲音還是那樣清爽,“也捨不得你這個張諸葛亮,還想和你一起混呢。”
“我們混不到一起,你雖然沒有考上,你還要教書啊。我開拖拉機你教書,我們兩個也不在一個水平線上。我是體力勞動,你是腦力勞動。”
“哎,是不在一個頻道上,你當司機是工人階級了,我臉朝黃土背朝天,還是當我的農民。兩者還是有差別的。”
拖拉機的聲音很響,張誠鼎告訴他說就是在農村種地,也是幹不長的,因為他去考大學,就有人議論了,說把他放跑了可惜,要不然留在生產隊裡,當個生產隊長還不錯。
“誰說的?”
“好些人這麼說。連生產隊長都說,他年紀大了,幹不動了,我找接班人,最合適的就是你夏永山。說可惜把你放跑了,要不然你來當隊長,說不定領導的比他好多了。”張誠鼎因此說,“乾脆,你就就給我們當生產隊長。還能罩著我。”
“什麼?要我當生產隊長?首先我把你管的死死的。不讓你走資本主義道路。”
夏永山雖然那麼說,但是心裡挺舒坦的。當面說奉承話,十之八九是假的。人走茶不涼,這才說明真有人記掛。生產隊長早就說不想幹了,也試探過自己。而今邁步從頭越,就是在農村,也不能甘於平庸,先當生產隊小隊長,然後再當大隊長,然後再進公社,順理成章,城市裡的很多幹部,也都是從農村來的。嗯
嘴裡說算了,心裡想,那也是一條路。然後兩個人說說笑笑,回到了生產隊,直接進了他們知青屋。張誠盈先看見了夏永山,趕緊打水給他洗臉,然後說飯也煮好的,她剛剛才吃過了,給哥哥留了飯菜,聽說兩個人吃過了,對自己的恩人不知道怎麼感謝,就說晚上留他吃飯。
哥哥把肉給妹妹,說晚上燒乾筍子。然後把皮箱開啟,拿出夏永山帶給他們的,果然是舊東西。夏永山笑他們把這些破爛撿過來幹什麼?張誠鼎說他飽漢不知餓漢飢。的確良買不起,太貴了,布做的衣服又不耐磨,很容易穿壞了。在這個地方不缺吃的,但幾乎家教都缺穿的。只有結婚才能穿新衣服,秋風起,秋風涼,孩子們都要穿衣裳。城裡人講究,不是花色不好,就是大小不合適,要不然款式太老套,淘汰下來的,到集市上都能賣個好價錢。何況這些都是別人送的,做個無本生意,怎麼也不虧。
兄妹兩個都要求,把皮箱放在他們家,說帶出去買舊貨檔次也高些。
夏永山同意了。不過想著張誠鼎的小物件還沒見過,在屋裡轉了一圈,說還少個人。張誠盈知道他問,嘻嘻一笑,不願意承認董晨晨嫂子,只是說自己同學回去了,要準備上班了。
“早上開拖拉機送走吧?”
張誠鼎見瞞不過去了,咧嘴一笑:“問她幹什麼?”
“想看看,是什麼美人胚子,讓你怦然動心,能摒棄了世俗的讒言,居然還願意……”夏永山是壓低了嗓子說的,就是他妹妹沒聽見,也說不下去了。突然產生了一種悲憫。這麼機智聰明的小夥子,就像撿了一件舊衣服一樣,可能他自己不覺得,讓別人怎麼看都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