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浮現出那恐怖的一幕。西瓜刀插進胸膛的那一刻,真是錐心的疼痛,還有那個男人焦急的模樣,湊到她跟前驚恐萬分,聲音很低,可依然兇巴巴的。叫她一定不要往外說,要救她。
什麼叫痛並快樂著?蘇瑾瑜就是那樣的感覺。懲罰了對方,讓男人害怕了,幾乎在求告。然後模模糊糊沒有聲音,然後是很多聲音,還有許多人進了房間。再以後,被人抬著,她已經不能說話了,似乎昏迷過去。
難道,這是在公社衛生院裡嗎?有這麼好的病房?眼珠子轉了一陣,聽到男人的聲音,醇厚得像大提琴一樣顫動的聲音:“你醒了?”
這時候已經感覺不到疼痛,順著聲音望過去,大吃一驚,隔壁的床上,坐起來一個男人,是熟悉的男人,雖然不經常看見,但是一看見就刻骨銘心,起起伏伏,湧現在腦海中好多次,那乾淨的、儒雅的、和藹的面龐,此刻親切的出現在眼前。
兩個人在一個房間?
他輕輕的喊了一聲:“蘇老師?要喝水嗎?”
男人下床走過來,床頭櫃上是自己的杯子,他加了一點熱水,湯匙舀起,俯身喂進她嘴裡,不冷不熱,正正好。
“白醫生——”從來沒有被男人這樣伺候過,她覺得很享受,喝了十幾口,蘇瑾瑜輕輕的問,“是你救了我?”
“救你可不容易,一百多里路,連夜趕到板橋。”
“誰通知你的?”
“你的學生。”
“為什麼……為我……這麼辛苦……”
“為你,不糟蹋可貴的生命。”
男人的口氣清冽,鏡片下目光灼灼,她不喝水了,轉過頭去,幽幽地說:“如果……如果還有活路,我不會選擇……死路……”
“再艱難,也要活下去,生命只有一條,活著才有一切。就像我,活著才能給你手術,才能夠拯救更多的病人。比如你,活著,才能教更多的學生。用自己的性命和人家爭鬥,那是輕賤自己,不值得。”
蘇瑾瑜沙啞地嘶喊:“士可殺不可辱!”
“是的,我也說過這樣的話。但是,那個殺是他殺,而不是我們自殺,拿自己的命不當一回事,死得太無價值了。你還有女兒,你難道不為她著想嗎?”
她無話可說。扭過頭去,望著窗外,是另一棟高樓。發現情況不對了,公社衛生院沒有這樣好的條件。難道回到市裡來了嗎?
看著她秀麗的眼睛東張西望,醫生肯定的點點頭,說:“是的,我回來了,回到市中心醫院,依然當我的外科主任,才有機會趕去給你做手術,連夜趕去,把你帶回來。”
女人的眼睛放光了,如星星一樣璀璨,本來是半靠著的,現在想要掙扎著坐起來:“我,我可以看看我的女兒嗎?”
“呵,不可以,你受了傷,你的女兒也受了傷,才一個多月的時間,遠遠沒有恢復。你們兩個誰照顧誰呢?既然都不能照顧,除了增加彼此的煩惱和痛苦,對你們的傷都不利。”
女人的眼睛暗淡了:“什麼時候能見到她?”
“好好的休養身體,養好了,你就可以去照顧她。”
“白醫生,真的謝謝你。”想到能和女兒相見,蘇瑾瑜有了信心,有了動力。
正是黎明時分,望望窗外,微微透出一線晨曦,病區一片寂靜,白羽凡說:“記住,不要叫我白醫生,叫我表哥,我喊你表妹。否則,我沒有理由連夜趕去救助你,我也沒有理由,送到這裡來住院,還要連夜照顧你到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