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明白又有些疑惑:“我帶摔傷的學生來這裡住過院。就是那個腿折少年,你都沒有手術,就是摸摸捏捏,再用木板固定就治好的。我來過多次,醫生,護士都認得我,你記不得了嗎?”
“當然記得。”
“醫護人員也會記得的,”她說的有幾分靦腆,“知道我不是你表妹。”
“六年過去了,變化太大了,當初你是長髮披肩大波浪,面板白裡透紅,現在變黑了,臉上還有一個三角疤痕,頭髮也剪短了,與當初大不一樣了。還有,這個主治醫生也下鄉了。還有幾個人認得你?”
“是啊,我醜的自己都認不得了。別人還能認得我嗎?”她幽怨地囁嚅。
“我認得你,還是那麼……”說下去有些曖昧,白羽凡淡淡的笑了,更增添成熟男人的魅力,“你還給我90度的鞠躬,說謝謝我的。現在治好了你,還等你90度向我鞠躬哩。”
“那要多長時間?”
“慶幸的是,沒有傷及重要器官,沒有骨折,我們最主要預防感染。還看你的恢復能力,看我的醫療水平,總之,看到你甦醒過來,我就放心了,我的陪伴也就到此。”說著,他後退一步,把茶杯放在床頭櫃上。
見對方要走的樣子,蘇瑾瑜突然有些不捨,很唐突的問:“你,白醫生,你的冤假錯案解決了嗎?”
從來沒提起過自己的事,她為什麼知道是冤假錯案?只有一個途徑,那就是夏永山對她女兒說,她女兒對她說的。很欣慰這個女人關心自己,跟著就大致說了一下情況。最後還加了一句:“你放心,我不是那樣的人。”
“我相信。”
突然覺得,與這女人在一起說話的機會難得,現在病房裡鴉雀無聲,正是黎明前的時候,能夠傾心的交談,麻藥還沒有完全過去,她也沒有開始疼痛,兩個人能夠說這麼長的話,是一件非常甜蜜的事情,以後也不會有這樣的機會了。
他不想走了。到另一張床前坐下來,就像才想起來一樣:“你能不能告訴我?是誰逼著你自殺的?”
“我答應了的,不對外說。”蘇瑾瑜薄薄的嘴唇緊緊抿在一起,眼睛又浮上了一層霧氣。她不是為了這句簡單的承諾,只是知道當中的利害關係。現在既然安全無恙了,再追究那個人,有什麼意義呢?何況,他並沒有動手,甚至兩個人都沒有肢體接觸。他如果不出去,如果不喊人,那麼就沒有人來救自己了。
白醫生問,那個人是不是答應把她調回來?她已經記不清楚了,只是說好像,可以回來和女兒團聚,難道以後不要去了嗎?但願如此,如果真能做到這樣,那就原諒他的過錯,回城太難。
就在這個時候,護士來測血壓了,白醫生:“表妹,我要查房,下午還有一臺手術。我還可以睡兩三個小時。等護士長上班的時候,會給你找一個護工,我只能時不時地來看你,有什麼需要,讓護士告訴我。”
說完他就出了門,護士在他後面還跟著說:“白醫生,你休息吧,我知道,我們會照看的。”
蘇瑾瑜再醒過來的時候,醫生查房了,前呼後擁一大群,白羽凡並不高大偉岸,但是眾星捧月一般。那個氣勢,讓所有的人都像看神祇一樣,就聽他說:“這是我表妹,昨晚上我趕到板橋,給她連夜手術的,左胸貫穿傷。鄉下學生不懂事,玩耍飛刀,表妹去阻止,結果刀飛到她的身上了。現在,把這個病人交給你們,請多多關照,我去休息,下午有臺手術。”
然後他就飄然而去。
蘇瑾瑜開始疼痛,想必麻藥已經失效了。但是,看著白羽凡道貌岸然的當眾說謊,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辛苦減輕幾分,還覺得有點好笑。跟著,護士長帶來了一個護工,說很有經驗的,特別找過來照顧25床,護士長還特別對蘇老師說,主任已經留好了飯菜票和零錢。說著遞給她一個錢包。在昏迷當中住了醫院,包括住院費都是白醫生交的吧?他想的這麼周到。
張誠鼎帶著三個人到達夏橋鎮的時候,已經是下午12點多鐘了。下車以後,在鎮上每人吃了一碗麵條,然後就讓她們在麵店坐著等待,他說去喊拖拉機。也不過七八里路,不是三個人走不動,只是他們帶的東西太多了,就像搬家一樣。除了張誠盈的行李,大包小包,都是被張誠鼎稱之為調劑物資的東西。
他先取出一個書包,大步流星迴到生產隊,首先就進了隊長的家裡。隊長分配了任務,正要出工,看見他揚起了眉毛說:“好小子,你終於回來了,回去這麼長的時間,還說你不來了呢。”
張誠鼎說,沒辦法,要給妹妹辦遷移,另外,這次還有物件和她母親也來了,到農村裡來玩一玩,一起帶過來了,不會不歡迎吧?
隊長妻子馬上就說:“難怪,回家相親的喲,長什麼樣子?快帶給我們看看。”
張誠鼎的小虎牙尖尖的露出兩顆,笑著說:“哎呀,也就是過得去吧,來了再說,城裡當工人,嬌氣點,走不慣山路,想借生產隊的拖拉機去接接。”
隊長本來要拒絕,但是看見他從包裡掏出來一條毛巾,四雙解放鞋放在桌上,就問他幹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