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說,給他們準備了夜宵,當然很簡單,就是大饃鹹菜。
馮有貴說,吃不吃無所謂,要有茶喝就行了,嗓子要冒煙了。
夏永山就怪他路上廢話太多,又是說又是笑又是唱的。賈文娟看出他們兩個不對付,不知道什麼原因,說吃的喝的都在宿舍裡,泡了一大瓷缸子冷茶,就把他們帶到自己小房間。
馮有貴站在門口喊了一聲:“閨房嗎?男人免進吧。”
“沒事沒事,緊急情況,連被單都沒疊。”賈文娟就把當時情況說了一下。
夏永山鬆了一口氣:“白羽凡說有救,那就沒有大關係了。手術以後就帶回市裡去,你
是不是跟我們車子一起走?”
“連夜回去?”
這個姓夏的,就像車子是他的一樣,還要在這裡做人情,馮有貴很不以為然,故意誇大其詞:“當然要連夜趕回去,白醫生明天有手術,我這車子是偷來的,耽誤了廠裡面送貨,我那個指揮部部長連副的都做不成了。”
雖然看見夏永山在一邊翻白眼,賈文娟還是很同情開車的人,讓他在自己床上睡一陣,手術起碼要兩三個小時,也免得回去路上不安全。她是不能馬上回去的,因為父親要她站好最後一班崗,考試的頭一天才能回去。
“乖乖隆的冬,你父親對你這麼嚴格?”
夏永山以為馮有貴在討好賈文娟,先把他嚇退了再說:“你知道,他父親是什麼人?我們城市的一把手。軍代表,軍管的時候來的。”
馮有貴馬上鬆了一口氣:好好好,他們兩個舉止那麼親密,一副青梅竹馬的模樣,原來情深意長啊。這夏永山,吃著碗裡霸著鍋裡。但是有這一個女孩制約,那自己不就更有希望了嗎?馬上坐到小賈的床上去了。
夏永山瞪著賈文娟,好像女孩子不好:“你讓他睡你的床?”
“這有什麼?我們當初步行串聯,男女同學還睡一個房間哩。”
馮玉貴也覺得不好意思,說可以到車上睡。姑娘說不行,駕駛室裡面睡覺睡太悶了,車廂裡睡覺蚊子太多,房間點著蚊香,趕緊休息兩三個小時,開車回去安全些。
真是個善解人意的姑娘,但馮有貴還是講風涼話:“那不是妨礙你們講悄悄話了嗎?”
姑娘很爽快地說:“我們是有悄悄話講,當然要避著你,要去收拾蘇老師的東西,放心吧,不打擾你的美夢。”
然後他們就一個人吃了兩個大饃,兩根蘿蔔條,茶缸子的茶喝了一大半。這才擔心白醫生沒吃沒喝的。夏永山說,不要緊的,醫生鍛煉出來了。他最長的手術站了七個半小時。不用說吃喝了,連小便都沒有時間解。
醫生真苦,尤其是外科醫生。三個人共同感嘆。然後包了兩個大饃和鹹蘿蔔,用鹽水瓶子灌了一瓶子涼茶,留給醫生吃,放在桌子上,馮有貴說上車的時候帶著,然後往床上一倒,還對夏永山說:“好好地孔雀開屏哦。”
出了門夏永山才想起來,他說那“孔雀開屏”是什麼意思想,返身回來,可是,床上已經傳出了他的鼾聲。
兩個人到了蘇老師的房間,一進門就觸目驚心——床上一大攤血。賈文娟有些畏縮,在門邊停住了腳步。夏永山二話不說,把被單、被子、帶血的東西一卷,抱到門外去,扔到垃圾堆上,回到房間,這才打量著房間——實在是太簡陋了,只有一張小床,一張辦公桌子,一把椅子,床頭一條板凳,上面放一個木頭箱子,還有一隻小皮箱。桌上堆滿了書,連書架子都沒有一個。
難道沒有別的棉花了嗎?總不能要患者躺在車廂板上吧?
賈文娟指著屋樑:“那裡不是嗎?”
原來過冬的棉衣、棉絮都吊在屋樑下,沒有天花,豈不是夏熱冬寒嗎?
夏永山把桌子端過去,人站到桌子上,才把那些東西夠下來。
嘿嘿賈文娟在那裡收拾抽屜,把桌子零碎的東西放臉盆裡,再用網兜裝起來,再找繩子把書捆起來。
夏永山說,帶這麼多東西幹嘛?只要在車廂板上鋪上棉絮,讓老師躺著到城裡就行了。最多帶幾件換洗衣服。
賈文娟問:“你還想她再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