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答非所問:“我和你說蘇老師的事,你和她關係不錯吧。”
“她教過我語文。”
“她女兒手斷了是不是?住在哪裡?”
“她要好的女同學家。”他突然警覺起來,“有什麼問題?”
“你通知她,她母親受傷了。”
賈文娟語氣如水,平鋪直敘,那邊的聲音卻突然提高了八度:“什麼傷?嚴重嗎?”
“很嚴重,西瓜刀穿胸而過,公社衛生院的醫生無人能救。”
夏永山慌了:“通知她女兒有什麼用?趕緊送到市裡來呀——”夏永山的聲音在嘶喊。
“沒有車,也不方便搬運。”賈文娟又補充一句,“衛生院醫生說,只有那姓白的醫生才能救她——”
“等等,不,不等了,你,你趕緊的,讓他們送到衛生院,打止痛針,輸液,還有,不要動那一把刀,一定一定,我,我去找白醫生,天亮之前,一定帶他去。”
他說的那麼急促,那麼堅決,那麼肯定,賈文娟不能質疑,似乎在絕望中有了一絲希望,可又憑空多出一份酸澀:他和蘇老師的女兒關係非同一般。
正要放電話,那邊又叮囑一句:“你們那邊準備手術,準備我們的夜宵。”
篤定能把白醫生請到?他們關係也那麼好?有很多問題要問,可是病人性命相關,只有放下電話。
電話,就在部長桌子上,林傑聽得清清楚楚,那天,他也是這樣聽蘇老師打電話的。聽得出蘇瑾瑜女兒與夏主任兒子不一般的關係,也聽得出,這個姑娘對那個小夥子的心思,還有,他們共同對蘇老師的感情,那麼,蘇瑾瑜這件事就不簡單。
他想息事寧人,對姑娘說:“你回去睡吧,醫生能夠來就好。”
“不,我等著。那也是我的老師。聽說,林部長當過兵的,還是偵察連連長,你怎麼看待這事?”她一邊兒說,一邊兒站到門口,像是望風,又像是乘涼。
這姑娘看出什麼了?怎麼這樣問我?他坐著穩如泰山:“門是關著的,桌子上,有她女兒的來信,還有,她剛剛開頭的回信,這些都說明,她想念女兒,走火入魔,因此自殺的。”
“和你沒關係嗎?”
被她盯得發毛,林傑還是鎮靜的說:“和我有什麼關係?”
“你身上有血。”
整個公社大院黑洞洞的,姑娘的聲音也很輕,卻像是驚雷炸耳,他騰地跳起來了。低頭一看,軍綠色的短袖襯衫前襟,果然有醬色的斑點,他心中有數,正在俯身面對蘇瑾瑜時,女人的刀尖刺入心臟,血濺到他胸前了,自己沒有發覺,其他人看見沒有?不可能,當時大家擠成一團,光線也比較暗淡,只是到這裡來打電話,離得比較近,才被這丫頭髮現的吧。
他還要掩飾:“什麼意思?讓局來檢驗,刀柄上到底有誰的指紋,才能確定誰是兇手。”
“我只是說,你身上有血。”一向活潑的姑娘這時候非常冷靜,還是重複了一遍剛才說的話。
那個小丫頭居然發現異常,就因為她父親是當兵的嗎?她可是全市一把手的女兒,恐嚇利誘可能都沒用,如果僅僅是懷疑,那還真沒什麼,但如果回家再說起來,讓市領導聽見了,做出什麼錯誤的判斷,再分辨就晚了。
“小賈,你是個聰明人,我也不瞞著你了。我是到她房間去的,是去送她女兒信件,蘇瑾瑜很難過,很痛心,情緒激動,不想活了。我要勸阻她,可是來不及,還沒把刀奪下來,她就戳進胸膛……”
“真的這樣?”女孩子將信將疑。
“走,我們到外面說。”林傑站起身來,就想往外面走。他擔心有人進來,燈光下看見衣服上的血跡,也擔心外面有人偷聽,不如干脆在院子裡說話,可以掩飾自己臉色的慌亂,也能消除前面兩個隱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