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門客等人都走了,復才問道:“相公,卻不曉得朝中不用湯勉幾個,最後用了誰?”
張異道:“那趙氏點了宋景壬。”
門客一愣,臉上也露出無奈神色,半晌才道:“此人是走了什麼大運,一樣是錢惟伍手下散部,一樣四下逃逸,偏他得了公主青眼,不僅無事,眼下還去招撫亂兵了……從前同一人手下,職位也差不離,而今一個是匪,一個是來剿匪的,只不知道那些個殘兵肯不肯聽。”
又道:“這宋景壬在軍中倒是有些名聲,不過他性子優柔,要是一時招撫不下,說不得便把人放走,屆時無功有過……”
張異皺眉道:“他倒也有些自知之明,又舉薦了彭絳一併入蜀。”
“那彭絳不是裴雍招降的麼?”那門客一愣,脫口便道。
張異只不說話。
此人頓時更無話可說,想來想去,實在擠不出什麼表情,只好道:“難道今次功勞,又被那裴雍一脈領了去?”
張異把手中茶盞重重放在桌案上,冷笑道:“不然還能給誰領了去?”
“凡事不能如此做絕吧!”那門客忍不住道。
張異只沉著臉,不知想些什麼。
“北面事情,西軍已是得了大功,升品者數十,進階者更是數以百計,旁人辛辛苦苦熬資歷,熬個五年八年也比不得他們這一回,得了大便宜就算了,便連平叛這點小功勞也不肯放過麼?!”那門客罵道。
“事已至此,趙氏親自招撫的宋景壬,看重於他,信任於他,他又自肯舉薦,叫那彭絳跟著撿功勞,旁人又能如何?”說著說著,張異只覺得胸口發悶起來。
一樣是考功,文官多有使力地方,或撫流民,或增田畝,或得人口,只要肯出力,總能得升遷機會。
可武官卻不相同,若無戰事,不能得戰功,憑藉本地那幾個毛賊,想要比旁人快上一步,簡直痴人說夢。
往日總說不能過分崇武,否則兵將見了旁人功勞,又見朝中風向,極容易挑起戰事,所謂妄開邊釁,便是如此了。
想也知道,本來大家一樣不好出頭,只熬資歷,有那等會做人做事的,去得些好地方,能做些漂亮事情出來,再輪轉幾回,運氣好遇得藩部動亂,或是哪裡流民造反,強人流竄,若處置的妥當,脫穎而出,畢竟少數。
可要是遇得大戰,偏又不能得在其中,就麻煩了。
譬如這一回,那裴雍領著一干兵士北上,其人早早便做安排,叫西軍分為幾批,或設伏,或夾擊,或追擊,其中雖與禁軍、城防軍混編,可元帥姓裴,到得最後,立功最大的自然都是西軍。
一次就晉了上百人。
如此,其餘地方武將又該怎麼辦?
如果不做些動作,用不得幾年,便是照常熬轉,恐怕許多要緊位置也都要被西軍佔了去,如何能不眼紅?
張異自然不願意看到這樣的場景。
不獨他不願意,其餘樞密院大臣也不願意。
難得而今曉得有幾處地方有人舉旗揭竿,又都是散兵,鬧得聲勢甚大,實在是難得的立功機會,若能剿滅,自是一場大功,雖比不得驅狄復土,總歸能借功提拔數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