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人一路燒殺擄掠,太上皇都被擄北上,大內更是一片焦土,趙明枝回京時候,連不漏風不漏雨的宮殿都找不到幾間,即便是此時,姐弟二人所住房舍也不過草草修葺一番,又哪裡有什麼財物剩餘。
眼下的天子內庫,除卻尚不能動的田地資產,說得清楚些,其實不就是趙氏兄妹二人從嘉王府帶來的錢財。
趙弘只恨不得夏州那一個永世不要回來,又怎可能倒貼財物過去。
他噁心壞了,心中憋悶,只咬牙道:“內庫也無資財,早前阿姐已經傾家出銀守城,剩餘一點子,又才拿出來犒賞三軍,早無餘財……”
又問道:“眾卿家可有什麼旁的法子?”
一時殿中安靜異常。
半晌,卻是孫崇出班道:“贖回太上皇之事雖說緊要,卻也不是一時半會能商定下來的,不妨先遣使北上,同狄人稍做透露,再行磋商,後續慢慢籌錢便是。”
他一言落定,其餘人有了臺階,紛紛往下滾,復又商議起其他事情來。
朝議許久,裴雍從不主動發言,然而一旦提及西北事,他便不再沉默,不管人員調配,賦稅安排,都有話要說。
他轄西北日久,樣樣皆熟,無論軍、政舊例、現狀,無不了然於胸,此時一一道來,簡直如數家珍,擺事實,講道理,又列數字。
眾人倉促之間,根本不能核對,甚至要去翻查宗卷都無從查起,更無法反駁,只好又先放置一旁,留著以後再定。
等一干人先後散去,趙弘見正是午休時候,因知趙明枝近日身體不適,也不叫人去報她前朝事情,更不著急回返福寧宮,而是一人獨坐許久,才召了太常卿同欽天監監正進宮。
他已非從前無知稚子,今日見李太妃來得莫名,憂心太上皇就算了,竟還要插手公主婚事,又看一眾官員對李太妃提議反應,便知今次再不能輕易敷衍過去。
趙弘雖然不知道什麼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道理,但也知道此時不能再耍小兒脾氣,也無人會做理會自己脾氣,既如此,一味發怒便於事無補,不如設法把事情抓在自己手上,才能有說話餘地。
他吩咐二人不要聲張,只暗中為公主精挑良才為駙馬,等不日有了結果,再來回報。
再說兩府一干臣子散去,裴雍還未出二門,便被張異等人留住,自去衙署中商議西北官員調動事宜半日。
只是眾人各執己見,說到要害處,少不得引發爭執,直至半夜也未能達成一致,只好散去,明日再議。
自此,也不是有意或是無疑,兩府猶如打配合一般,今日你尋,明日我尋,時時尋那裴雍商議西北事,或此或彼,把他纏在議事當中,不叫他有餘暇。
而那太常卿得了趙弘交代,一刻也不耽擱,不兩日便尋一本名單來,其中全是青年才俊,或文才出眾,或宗親重臣之後,只要年齡相合,全數記錄下來,又探訪諸人才貌人品,談吐性格等等。
這樣多人選,再如何仔細小心,查問起來也不可能全無動靜,況且前日李太妃親問公主婚姻一事許多人親眼得見,根本不可能遮掩,一時朝野間少不得各色議論。
趙明枝婚姻之事,其實趙弘方才登基時候已經傳過一回,當日便諸多猜測,只是傳著傳著便不了了之,後來又有北朝強要公主和親,叫許多人自發反對,不可謂不波折。
今次再度提起,倒有些水到渠成意思,不獨官員們關心,便是一城百姓也十分關切,尤其經歷修流民棚、認田、守城諸多事項,趙明枝在城中聲望甚隆,人人幫著點數起來,都覺得尋不到能配的,少不得把那許多可能名單在背後指指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