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一股子炭火氣撲面而來,兩人除去身上的大衣裳,半垂著頭入了殿,裡頭便傳來了延和帝帶笑的嗓音,“文公和陳閣老都到了,這下人差不多到齊了。”
文公和陳閣老悄悄抬眼,見偌大的殿內, 人不多,都是朝中最舉足輕重的那幾位,往日裡,在御書房也就夠了,今日卻特意將人都召集在了承天殿中。
有小內侍在易顯德的示意下,給他們搬來了椅子,兩人朝著上座的延和帝欠身謝恩後坐了下來。
延和帝像是知道這些重臣未說出口的疑慮,輕笑著道,“想必諸位愛卿心下都在嘀咕, 怎的今日這樣鄭重其事,居然將諸位叫到了這承天殿來。無它,只是朕覺得,今日這件事,太大了些,非要這承天殿才能擔得起。”說到這裡時,延和帝面上的笑容已是深斂,未笑的雙眼透出兩分肅穆,帝王之威,不彰自顯。
殿內諸人悄悄互覷一眼,又各自斂眸不語。
文公倒是一直眼觀鼻鼻觀心地坐著,面上沒有半點兒的變化,連眼珠子都沒有動上一動,端的是老神在在。
延和帝目光環視了一番殿內,抬起頭, 揚聲道, “將人帶進來吧!”
殿門口垂掛的厚實棉簾子被打了起來, 幾道身影逆著光從外進來, 待得看清楚時,哪怕這殿中坐著的都是些養氣功夫練到了絕佳的老狐狸們,還是有一瞬變了臉色。
走在前頭的那兩個,是被五花大綁著,被人推搡著進殿來的。只兩個人還是有些細微的差別。左近那一個,清瘦了許多,精神卻還算得穩定,數月不見,竟是大變了模樣,無論是外貌,還是整個人的氣度,若不是看了好幾眼,幾乎沒有人敢認那居然是晉武侯。
果不其然,人一旦進了喑鳴司的詔獄,不死也得脫層皮啊。
他身後有兩個喑鳴司武衛押著,但比起他旁邊那一位,怎麼都算禮遇。
旁邊那個吧,一身錦衣滿是血汙, 破爛不堪,想必是剛被用過重刑,幾乎是被人半拖著進殿來的,還為了以防萬一,在他頸子上架著一把鋒利的腰刀。
那人面容被血和泥土糊了大半,只五官依稀可辨,覺得眼熟,細細看去,心頭更是驚顫。這不是那據說帶兵反了的清遠伯嗎?聽說聲勢還很是浩大,怎麼竟無聲無息被擒住了?
諸位文武重臣面面相覷,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相似的驚疑,卻沒有一人敢輕易吱聲。
晉武侯跪了下來,向延和帝行禮,清遠伯卻是被推到地上,很重的一聲響。他略微發福的身材在地上蠕動著,呃……竟讓人聯想到了某種不太文雅的蟲類。
延和帝目光淡冷,從地上兩人身上掠過,嘴角輕勾,望向殿中神色各異的文武重臣道,“今日朕請諸位愛卿進宮一晤,乃是為著一樁案子,一樁大案。正是十三年前,哦,不,如今應該已經是十四年前了。”
十四年前?還能是什麼案子?自然也只能是那一樁了。果然不是空穴來風。陛下當初徹查官銀案便是為了今日鋪路啊!
“沒錯,正是為了十四年前,寧王謀逆一案。如今,這案子已是大白,當年之事,大有隱情。雪庵,你來說。”延和帝眼尾輕挑,睞向言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