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徵今日穿著一身常服,可卻沒有人敢對他出現在這兒有半聲置喙。
他應了一聲“是”,嗓音仍是清潤地徐緩道,“諸位大人,晚輩數月前奉聖命調查當年寧王謀逆一案,幸不辱命,雖然頗費了些周折和功夫,但好在如今案情已大致明朗。這樁案子,說起來,還要從多年前,寧王率兵在北境,與北狄交鋒時的偏頭關一役說起。”
他說話時,目光著意在文公面上落了落,誰知文公卻好像根本沒有聽見一般,仍是垂目不言,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樣。
倒是殿中其他人想到了什麼,都不約而同地往他看了看,眸色各異。
言徵將眾人反應盡收眼底,面上沒什麼變化,略作停頓,便又是繼續語調平緩道,“當年偏頭關一役,驍龍騎損失慘重,一城守將盡喪敵手,想必在座的各位都是清楚。而戰死的將領中,有兩位,正是文家的公子,文公,這事兒晚輩沒有說錯吧?”
他竟是直直問到了文公跟前,還朝著對方長身揖了揖。
偌大的承天殿內陡然一寂,眾人心思各異,卻都不約而同緊盯了兩人。文公緩緩抬起眼來,目光沉沉,看不出喜怒,與言徵對望著。
言徵目光不閃不避,定定回望於他,短短頃刻,卻又恍似經年。
文公倏然輕笑了起來,“偏頭關一役,乃老夫心中深痛,自是不敢忘,也不能忘。”
“提及文公傷心事,是晚輩之過。奈何,今日卻是不得不提,還請文公見諒。”說罷,言徵又是一揖,才轉過身子,又望向殿中其他人道,“當年那一役後,寧王自覺自己有過,當眾受了笞刑,自罰于軍前,那樁事明面兒上便就此揭過了。寧王卻在偏頭關一役中覺出蹊蹺,覺察出咱們朝中怕是有人已與北狄勾結,此人只怕在軍中還很有門道,當初才會幫著北狄一起,設下了以偏頭關數千將士為刃的離間毒計。”
聽到朝中有人與北狄勾結,陳閣老等重臣平靜的臉色總算有了變化,面面相覷間,面泛疑色,再聽到離間毒計之說,臉上神色更是複雜。
唯獨文公,嘴角卻是輕輕扯開一抹嘲弄的弧度。
一直暗中觀察著他的延和帝和言徵自然都看得清楚。
延和帝皺了皺眉,言徵卻恍若沒有瞧見一般,神色一如之前,“設計之人,心思歹毒,就是為了偏頭關一役成為埋在許多人心頭的種子,被蓄意澆灌著,待到時機成熟,便會催生出仇恨的花。寧王洞悉了那人的陰謀,奈何已成定局,無計可施,唯獨只有將這人揪出來,將他的陰謀徹底揭開才能解此困局。偏偏那個人藏得極深,寧王不願打草驚蛇,就只能暗中查探。”
“還未查探出了個究竟,先帝卻驟然崩逝。朝中局勢不穩,好在寧王起先便察覺出了端倪,恁是用鐵血雷霆之威,短短半月內重挫了北狄,讓他們暫且沒了還手之力,這才班師回朝,穩定了朝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