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彤,是我誤會了嗎?”
蘇曉彤掉下淚來:“如果真的是這樣,我一年前為什麼要嫁給你呢?”
“因為那時,是你最脆弱、無助的時候,我出現在你身邊,給了你安慰和鼓勵,也給了你實質性的幫助,比如幫著你照顧小亮的飲食起居,讓你心生感激。出於感恩的心理,你不好意思拒絕我的求婚,才勉強同意嫁給我。曉彤,我是有感覺的,特別是對你的感覺,更是不可能出錯。”
“就算如此,我畢竟是嫁給你了,這還不夠嗎?”
“對我來說,當然不夠。你之後對我的態度,很明顯地說明了一件事,你並不是真正地喜歡我,更談不上愛。曉彤,沒有哪對彼此深愛的夫妻,會定下‘一個月一次’的規矩。只有把這事當成任務來對待的人,才會制定這種刻板的規定。實際上,我每天都像烈火一樣燃燒,你感受不到嗎?不,你當然感受到了。遺憾的只是,我無法把你點燃而已。”
蘇曉彤張口結舌,無話可說。
“所以我每天、每夜都在思考一個問題——我欠缺的,到底是什麼呢?捫心自問,我雖然不是什麼大帥哥,但是長得也不差,至少不比你前夫張晟差吧。除此之外,我身體健碩,脾氣溫和,燒得一手好菜,沒有不良嗜好,對家庭有責任感,重點是,我深愛著你,對你體貼萬分、無微不至。我相信這個世界上,找不到第二個像我這麼靠譜並且愛你的男人了。可即便如此,你還是不愛我。那我到底欠缺的是什麼呢?有一天,我終於想明白了。我缺的,是有錢人的豪邁,那種花錢的時候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氣魄,掏出錢包刷卡時的瀟灑和帥氣。而這種氣魄和瀟灑,是沒法裝出來的,需要我真的變成有錢人才行。”
蘇曉彤痛苦地閉上眼睛,良久之後,她說道:“那你為什麼非得殺人不可?來到理市,搬進玥海灣,混進‘大家庭’,獲得龔亞梅的好感後,她不是已經把我們列為遺產繼承人了嗎?”
“是的,但我等不了她自然或者因病去世了。你對我不冷不熱的態度,讓我非常沒有安全感。隨著時間的流逝,你心中的傷痕漸漸被撫平,已經不像剛開始那麼依賴和需要我了。你雖然沒有明說,但我能感覺得到,特別是當你那個有錢的前男友跟你聯絡時,我更是……”
“等一下,你說什麼?我的前男友,你是說周思達?你怎麼知道他在跟我聯絡?這件事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你……”話說一半,蘇曉彤倏然明白了。“你一直在偷偷檢查我的手機,看我跟哪些人有聯絡?”
“對不起,曉彤,我太在乎你了。不過,你後來不是也偷看了我的手機嗎,咱們就算扯平了吧。”
“你既然看了我和周思達的聊天內容,就該知道,我沒有做任何對不起你的事!他來到理市,約我出去玩,我根本就沒有答應。”
“是,你和他保持著禮貌剋制的對話,但你敢說,你的內心沒有起過波瀾嗎?”
蘇曉彤彷彿被什麼東西噎住了喉嚨,說不出話來。她無法否認這一點,並立刻想到,周思達每次跟她聯絡之後,她表露出來的情緒、狀態,都在顧磊的觀察之中。但她仍然無法理解,這就是殺人的理由,說道:“我承認,我的內心起過波瀾,但只是緬懷那段逝去的愛情罷了,你把這視作是精神上的背叛嗎?顧磊,為什麼你會這麼敏感?”
顧磊平靜地說:“我知道,你不會理解的。我對你的愛,你永遠都不會理解。”
“那你就不妨告訴我吧,你對我這種超乎尋常的、近乎偏執的愛,到底來源於什麼?”
“這是一個奇怪的問題。愛上一個人,需要理由嗎?”
“愛一個人是不需要理由,但是愛到這種程度,恐怕就需要理由了。”
顧磊深吸一口氣,望著鐵窗發了一會兒呆,說道:“好吧,那我就告訴你。本來還以為,這件事情會一直帶到墳墓裡,不會講給任何人聽呢。
“我的初中,是在鄉鎮中學讀的。青春期,正是情竇初開的時候,班上的男生女生互生情愫、彼此喜歡,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我是個例外,和同學們比較起來,我的家庭條件尤為貧困,我常年穿著破舊的衣服、褲子,鞋子破個大洞,腳指頭都露出來。
“因為這些原因,我經常被同學們嘲笑,自然不會有女生喜歡我,我對她們也無甚好感。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了一個女孩,突然有了一種怦然心動的感覺。但是這個女孩,並不是一個看得見摸得著的‘真人’。
“那是一個雜誌封面上的女孩,長相甜美、笑靨如花,看到她的那一刻,我就深深地迷醉了,心裡想,這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可愛的女孩子呢?
“這本雜誌,是一個同學從家裡帶來的,某個知名雜誌的校園版,封面上的這個女孩並非大明星,我也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但這絲毫不妨礙我對她的喜歡。我以幫同學做一週的作業為代價,讓他把這本雜誌送給了我。從此之後,‘她’就一直陪伴在我身邊,我時不時地就會看看她,心裡感到無比滿足。
“進入初二下期之後,班主任老師明確規定,不準帶任何課外書到學校來看,雜誌也在此列。按理說,我應該把這本書放在家裡的,但那時的我,已經把她幻想成女朋友了。身邊的很多人都瞧不起我,甚至不會正眼看我,只有她不會傷害我,一直望著我,對我笑。她幾乎成了我生命中唯一的慰藉,所以我必須把她帶在身邊。
“結果有一天下午,班主任展開突然襲擊,要檢查全班所有人的書包。我看到他挨著開啟每個人的書包,只要看到有課外書或者別的‘違禁物品’,就立刻撕掉或者沒收。我慌了,不知所措。眼看老師走到了我面前,從我的書包裡翻出了這本雜誌。
“那一瞬間,我不知道從哪裡生出的勇氣,一把從老師的手裡把雜誌搶了過來,然後哀求老師不要撕掉它,我再也不會把它帶到學校來。但是這樣的行為,明顯挑釁了老師的權威,盛怒之下,他非得要從我手中搶走這本雜誌不可。我則把雜誌死死抱在胸前,說什麼都不交出來。
“老師叫身邊幾個身強力壯的男生幫忙,硬把我的手掰開,拿到了這本雜誌。這時老師估計也感覺到了,我對於這本書有著超乎尋常的感情——通常情況下,是不會有人不惜跟老師作對,去拼死守護一本幾毛錢的雜誌的。而這時,我的同桌火上澆油地說了一句‘顧磊喜歡封面上這女孩,天天拿出來看’,引起全班鬨堂大笑。
“老師當著全班的面對我說‘真的是這樣嗎?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這就叫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說完這句話,他撕爛了這本雜誌,還假惺惺地對我說,讓我理解,他其實是為我好。但我所能理解的一切,就是他把我撕成了碎片——以及,我喜歡的女孩。
“當眾羞辱了我,這事還不算完,迎接我的,還有二次傷害。老師把我母親叫到學校來,添油加醋地說我最近成績之所以下滑,是因為‘對雜誌上的女孩產生了性幻想’,讓家長必須引起重視。我母親是一個沒什麼文化的農村婦女,一貫把老師說的話當成真理。再加上聽到‘性’這個字,估計把這本雜誌當成了黃色刊物。她不分青紅皂白,揚起手就抽了我兩耳光,然後說‘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齷齪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