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說傅斯霆晚上醒了一會兒,但沒等到他又睡了。
人在手術前幾天是需要睡很多才能恢複的。厲非很快也在他身邊的小床躺下,經過一晚上的應酬,現在聽著愛人的呼吸聲,總算整個人能夠平和、放鬆下來。
但一點睡意都沒有。
明明其實很困……厲非躺著,忍不住有些自嘲,他作為明星上了那麼多舞臺,輝煌過也被誤解網暴過,還以為早就練就了金剛不壞身,結果到頭來心態還是不夠強大。
至少遠遠比不上他的祖父柏培學。
老爺子跌宕起伏的一輩子,在戰爭轟炸中、在冤枉牢獄中仍舊能吃能睡,他讀了那麼多次爺爺的傳記,終究還是比爺爺當年差勁了很多。
“傅斯霆。”月色下,輕輕叫了一聲身邊人的名字,握住他垂在床邊微涼的手,十指緊扣。
也許又是他杞人憂天。
也許根本什麼事都沒有。可是萬一有人真在暗中圖謀什麼,有潛在危險的情況下,他是否還是應該……暫時表面跟他疏遠一些才更好?
可他又不想讓愛人難受,何況疏遠真就能讓那些老狐貍信服麼?他閉上眼睛,又想起著秦局說過讓他相信警方的情報源,還承諾隨著收網行動的深入,他和傅斯霆身邊一定會有便衣保護。他自己也已經僱傭了安保團隊。
無論如何,不能再發生黃晨瀚那種事了……
月色漸漸升起,路過窗戶灑下清輝。
厲非睜著黑瞳看著醫院的天花板,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也能升起毫不猶豫去殺人的心。
他以前不是這樣。
哪怕一直記著媽媽、黃晨瀚的委屈,總有一天會把沈明德、霍成臨打入地獄,但他一直有點冷血動物的特質,能沉默而不動聲色地謀劃漫長的複仇。
可最好誰也別動傅斯霆。
如果有人動他,厲非腦海裡閃過的場景甚至都不是用槍。他會親自咬著牙,用盡所有原始的獸性用並不大的拆骨刀一片一片、一刀一刀親手把對方颳了。
……
幾天後,傅斯霆出院了。
厲非有點慚愧,他的心態仍舊並沒有調整得很好。
他發現他確實很不擅長割裂的心情——盡管接傅斯霆回家的那天,他在小公寓裡佈置了歡迎小橫幅和彩色小氣球,抱著愛人轉圈圈時也能笑得很開心。
但精湛的演技無法掃除心底擔憂的陰霾。
他明明在熒幕上一直是好演員,但在現實中他很難欺騙自己。相比而言,他從小到大倒是見過很多現實中的好演員——
那麼多人,明明本意只是騙錢套現,卻要聲淚俱下演出滿懷理想的企業家。更有不知道多少人在家對著愛人、外面對著情人都能真情實感地哭著“我真的只愛你一個”,兩場戲可能只差半小時仍舊演得情緒飽滿。
最後他也只能安慰自己,他這樣至少杜絕了以後會辜負愛人的可能。
而傅斯霆在感情上一向有天生的敏銳。
很快他就覺察了不對勁。厲非只好找了個藉口,說新劇本男主畢竟像他爸,他背臺詞時難免有些煩躁。
晚上在小公寓不大的床上,傅斯霆安慰他:“要是真的很討厭,解約……還來得及嗎?要賠很多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