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要她說真話也是不可能的,晏樂縈的理由言盡於此,見他還想開口,只想盡快轉移話題,慌亂間提起舊年事,“可是,昔年我也問過陛下……”
她瞥了眼他尚且算好的臉色,才道:“也問過陛下,若陛下有了別的小娘子,我怎麼辦。”
那樁因傷春悲秋的秋海棠,引起的舊事。
她問過許多回季硯,若她與他分開,他會不會另娶他人。彼時的她想到如此可能就要眼下酸楚,心中傷痛。
她不是沒有愛過他。
怎知一語成讖,如今想來,竟也沒了波瀾。
人生有百年之久,就算倒黴些也該有幾十年好活,八年的相伴情誼被八年的離別隔開,再愛也該被磨滅。
可季硯似乎並不這麼想,他面色驟然陰沉下來,一時死死盯著她。
胸膛間的怒火在彌漫,漸漸又成為一種難言的冷意,火熱的與冰涼的感觸交替,最後竟是覺得恨也有幾分無趣。
他自然記得。
季硯天生記性極佳,曾經對晏樂縈的承諾更是從未忘記,可對面拘謹坐著的嬌弱小娘子,她卻能擺出一副無辜可憐的模樣,轉頭拋棄昔年堅定的諾言。
甚至,背叛他轉投季淮的懷抱。
被這樣的眼神看著,晏樂縈又開始有些瑟縮,少頃,他卻轉開目光,淡聲輕諷道:“朕不記得了。”
眼瞧著季硯又一次失去了和她說話的興致,晏樂縈反倒鬆了口氣,想了想,還給他換了個杯子重新倒了茶。
“那…陛下還是喝茶吧。”她軟聲道。
季硯簡直要被她氣笑了。
沒再理她,他拂袖起身去了外殿批整奏摺,處理政事。
反之,這對晏樂縈而言是大喜事,甚至兩人連午膳都沒在一起用,直到夜裡,宮人來內殿點了幾盞燭燈,季硯也隨之重新步入。
他在批閱奏章的時候,晏樂縈便午睡了一下午,待到此刻,天色暗淡,看著眼前的俊逸身影,她還有些發蒙,“就批完了?”
睡醒懵神的人,說起話來是嬌滴滴的,也是極為自然的。
因著這絲過分的熟稔自然,季硯步履略微一頓。
掀眸看她,燈下的晏樂縈眉眼清豔,一副昳麗婉柔的好樣貌,燭光為她的神采添上幾分朦朧,衣上的團雲月紋也如幻瀲灩,好似月宮謫仙出塵。
也因此,顯得她越發清冷,哪怕眉目是嬌柔的。
極好想通她腦子裡在想什麼,他勾起冷笑,倏然沉下聲:“起來用膳。”
晏樂縈不知怎得又惹到他了,還好聲好氣地“哦”了一聲,從床榻間起來用晚膳。
之後天便全然黑了下來,許是夏日還未完全過去,天晴時尚有浮躁,湯泉水也還太過溫熱。
季硯吩咐宮人備水沐浴,晏樂縈稍晚他一些從洗濯室出來,待拭幹秀發,那俊美的帝王已然坐在拔步床邊的小椅上看起書來。
聽聞動靜,季硯懶懶掀起眼皮,仍是那句話,“坐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