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她帶著妙芙在禦花園足足逛到日落,直至天色昏黑,含涼殿的宮人找來,才就此罷手。
季硯早已回了殿中。
玩過頭了,晏樂縈後知後覺有點忐忑。
殿內,季硯端坐在偌大的黃梨花木桌案前,他脊背挺直,些微垂頭,不似在伏案處理政事,更像是在出神。
晏樂縈一眼瞧去,還見宮人早已備好晚膳,但季硯應當是在等她。
“阿硯哥哥?”
宮人們都眼觀鼻鼻觀心的模樣,看上去季硯果真不大高興,晏樂縈只得自己先開口。
季硯眼皮微動,掀眸直直朝她看來。
比起少時兩廂純粹的情誼,如今的多數時候,晏樂縈只能在他的烏眸間瞧見一片複雜,糾結,隱忍。
她步履微頓,不願朝這樣的他走去,但今日既然見了虞黛,少不了會被他推敲,她也打算趁此機會將這事攤牌,問問他為何會救虞黛,又為何將虞黛留在宮中。
“阿硯哥哥在等我用膳嗎?”她緩步走去,想略過他不大好看的臉色,視線往下落,卻瞧見他手裡似乎捏了個什麼東西。
晏樂縈一怔。
季硯偏好暗的東西,連置在桌案上那盞宮燈瞧著都不夠亮,唯有批閱奏摺時,會加一盞燈。
此刻沒有,燈火朦朧,她隱約窺見……那是一枚木簪。
那是他母親的舊物。
少年時,晏樂縈曾見他拿出來過兩次,彼此信任之時,他還曾與她說過母親的往事。
季硯的母親也是小官之女,昔年被先帝納入宮中,沒過多久便被先帝拋諸腦後,徹底失寵。
母家勢弱,絲毫幫襯不上他們母子倆,甚至也沒過幾年,季硯的母親也在一次急病中離世。
至此,季硯便被先帝隨手指了個宮裡的嬤嬤教養長大。
這木簪,算是季硯母親為數不多的幾件遺物,當年季硯將它拿出來,一次是他尚且年幼時的生辰,一次是他們私下定了情,季硯忐忑不安地對她說:
“燕燕,若娶你為妻,定重禮相聘,三書六禮,八抬大轎,風風光光叫你做皇子妃。但我母妃已逝,母親那邊……只能將這個留給你。”
愛一個人唯恐對她不夠好,少年季硯當真如此。
晏樂縈憶起這一樁往事,恍然,原來少時的季硯也曾患得患失,像她也還愛他的模樣一般,怕自己配不上對方。
“雁雁。”
眼下,季硯也喚她。
晏樂縈定了定神,乖巧走去他身邊,她想自己應當安慰他一番,卻又忽然想到——
再過陣子,好像便是季硯的生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