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罷,她快步離開,不再看他的神色。
再躺回內室,長安長寧都已重新進入夢鄉,小孩子入睡便是這麼快。
她小心翼翼換上幹淨清爽的寢衣,似乎還能聽見外間也傳來輕微的衣料摩挲聲,對方似乎也極為謹慎,唯恐吵到誰。
她試圖忽略這一切,待吹滅燈燭後,漆黑一片並著屋外的暴雨滂沱聲中,複雜的心緒卻開始蔓延。
荒唐。
她心想。
她想過會再見季硯嗎?自然想過,但幾乎都是懼怕惶恐的情緒,她怕再見到他,因為那樣便表明他還在執著,還在怨恨往事。
於是多數時候,一旦有這種想法萌發,她也會盡快掐斷。
她也曾想過,若真的再見,心中定會極度震撼。
如今卻不是。
就像當初自季淮那兒驟然聽聞他要下江南來找她,那般忽然的重逢,譬如此刻,實在稀裡糊塗。
晏樂縈心中有許多分複雜,底色卻又是平靜的。
她翻來覆去難以入眠,忽地又聽見外間一聲壓抑的輕咳,她微微一頓。
江南的梅雨季,潮氣總是氤氳在空氣中,那是濕潤又冰涼的氣息,此刻又好似裹挾著一絲若有似無的血腥氣。
很淡,再聞又好像沒有了,是她聞錯了嗎?晏樂縈有一刻恍惚。
方才與季硯並肩站在外頭的時候,她似乎也嗅到了。
不過她沒覺得太驚詫。
昔年在宮中的往事到底給她留下了陰影,尤其最後她是真的倒在了血泊中,她想用死換生,可那般慘烈決絕的方式,也讓她此後做了許久噩夢。
即便後來身心逐漸恢複,她也會後怕,偶爾還會覺得自己身邊縈繞著那股揮之不散的血氣,好像生命依然在流逝。
那樣的情況,直至長安長寧周歲之後才好。
許是再度見到季硯,又勾起了心底的痛,她如此想著,心也漸漸冷淡起來,不再管那絲突兀的氣息,漸漸昏睡過去。
翌日晨光拂曉,晏樂縈起了個大早。
昨夜她睡得便不好,此刻也是神色倦倦,趁著兩個小的還沒醒,她悄悄走到外間。
卻見季硯竟已醒來,他聽聞動靜,掀開眼皮,一瞬不動地看著她。
晏樂縈有被嚇到,埋怨的話頃刻間像習慣般,脫口而出:“這樣看我作甚……”
怪滲人的。